电话里许母的声音温柔慈爱,让她养好身体一定要常去家里玩,许知衡在周末时会在家。沈青棠喉咙发紧,她吊着水,感冒反倒加重一样,被触碰过后的额头像烧起来,大脑里像是有一壶烧得沸腾的水,盖子被揭开,白雾一样的水汽扑面,一切显得那样的模糊混沌。一只手吊着水不能动,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她没办法去拉开那只作恶的手,只能徒劳的看着他,企图用眼神说服他别再闹了。许今野扯了下唇,轻嘶了声,“怎么更烧了?”“!”沈青棠又想去捂他的嘴了,这个人,怎么这样坏啊。声音不轻不重,手机那端的许母也听到了。迟疑两秒,许母试探性问:“是阿野吗?”沈青棠轻轻地深吸一口气,“不是,是医生。”“……我有点不舒服,在学校医务室。”漆黑眸子就盯着她,看着她编瞎话骗人。沈青棠硬着头皮,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雪白的脸颊早已经泛红,她实在不擅长说谎。“啊,那是我听错了,是在医务室,医生有没有说什么?”许母关切问。“没,只是换季有些小感冒。”“那就好,冬天啦,要注意防寒,你们小姑娘爱漂亮,但也要注意保暖。”“好的,阿姨。”“那阿姨就不打扰你了,多休息。”“谢谢阿姨。”“……”电话挂断,紧张过后有种脱力感,她抿抿唇,秀气的眉轻拧着,“你怎么能这样?”“怎么样?”“医生关心病人不是很正常?”许今野坐会椅子上,身形懒散,卫衣领口往下,露出线条分明的颈窝。“早知道以后被当做医生,当初就该念医科的,这样,我们好学生也不用说谎了。”“……”沈青棠被自己的话堵住,脸本来就红,现在不仅没有要退去的意思,反而红得更厉害。她说过不他,认输般,缩着脖颈往围巾里钻,如果可以,她都想将整个脑袋塞进去。许今野撩着眼皮,将小姑娘的动作尽收眼底,他再次倾过身,手臂撑着腿,抬手,将围巾往下压了压,露出完整的脸来。防止她自己将自己憋坏了。“行了,不逗你了。”“再逗下去退烧都难,许医生医者仁心,良心过意不去。”沈青棠:“……”她没看到他有半点良心,至少现在,没有。一瓶药水已经告罄,许今野起身,让护士换药,下一瓶是比上一瓶还要大的容量,她看的发晕,这药要输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她晚上还要课。这样想着时,蒋清发来消息,询问她还在图书馆吗,差不多要到饭点,问到时候她要不要在北食堂门口汇合。一只手打字有些费力,一句“她在医务室,吃完不用等我”敲打许久才发出去。【蒋清】:你终于去医务室了,是严重了吗?早让你去了,你非要拖到这时候。【蒋清】:严不严重,要不要我过来,你一个人能行吗?【蒋清】:算了,你就在那等着,我过来。蒋清手速快,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沈青棠有些头疼,正要拿着手机,破天荒发语音过去,一只手伸过来,将手机拿过去。“要回什么?我帮你。”许今野问。沈青棠想说不用,但消息提醒一声接着一声响起,改口道:“你回不需要过来,不严重,我一个人可以。”修长的指间敲着键盘,手速极快,将她的话发过去。【蒋清】:真的吗?好吧。【蒋清】:你怎么想着去医务室的?许今野抬眼。沈青棠微微移开视线,有些含糊回答:“感觉不太舒服。”许今野低头,再一次开始打字,但时长明显比她说的那几个字不匹配,她低头去看,看到许今野回的是“从图书馆出来,症状加重,幸得好心人帮助,送我来医务室”。美化自己,他一向脸皮很厚,且毫无负担。【蒋清】:这样啊,那你要好好感谢这位好心人了。【蒋清】:要你这样严重,要不然晚上的课就别上了,我帮你请假。许今野抬手就要回。沈青棠不用想也知道他要回好,下意识就要去抢回手机。还没动,一只手就摁在肩上,将她压在椅子上动弹不了,许今野腾出一只手,proax的手机在他修长手指间也像迷离版,单手敲字毫不费力。他回了好以及谢谢。沈青棠看着,喉咙里自然轻哼出一声,有些无奈,她奈他不了,也生不起气来,声音软软糯糯的,“你好烦。”许今野也哼,但磁性又很低音,莫名性感,“也不知道谁跟纸糊一样,兜兜风就吹的发烧感冒。”“既然是因为我,我肯定是要负责到底的,你不好起来,我会有罪恶感。”罪恶感从他嘴里说出来。沈青棠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她只能解释:“晚上的课是专业课的,我不去,会落下进度。”“身体重要,还是分数重要?”许今野问。沈青棠下意识思考起来。许今野被气笑,“落下一两节课不会有什么,多烧几天脑子会坏掉,到时候人就更笨了。”“我不笨。”她还挺聪明,从小被夸到大。许今野松散的抬了抬眉,“既然不笨,就分得轻重缓急。”沈青棠没去上课。
拿瓶药真的很多,多到像按照现在一滴一滴的速度,一辈子也输不完。沈青棠恹恹的,因为输液,有软绵绵的倦意,她模模糊糊睡了会,脑袋昏昏沉沉像是堕入梦境,再也不像是噩梦里雾气弥漫,昏天暗地,而是干干净净,像秋日里有阳光的午后。她站在球场,怀里抱着外套,有着男生独特的气味。球场上有人,运球投篮。红色的球衣像一团燃烧的火,没人能忽视的耀眼。沈青棠心脏砰砰跳,仿佛重新观看了那场她错过的篮球赛。……输液室里有其他学生进来,室友陪着,两个人小声说着话,偶尔视线瞥过来,好奇打量。好看的事物总是吸引人注意,更何况,两个人都很好看。一个乖乖的输着液,阖着眼,安安静静,像是睡着了。而男生在女生的身边,大刀金马地坐着,半垂着眼皮,在看手机,抿着唇,慵懒,但也不会因为等待而不耐烦,相反,会偶尔抬眼去看药瓶,观察还有没有药。这样的画面,很难不让人脑补些什么,低头小声跟同伴聊着,两人都一副“嗑到了”的样子。但这些,当事人并不知晓。沈青棠醒来,注意自己还在输液室,下意识抬眼去看输液瓶,才发现已经是新一瓶,已经只剩一小半。天已经暗下来,室内亮着灯。过了好几秒,她才注意到身边的许今野。他还没走,靠着椅背,单手拿着手机在回消息,身姿散漫,侧脸线条优越,鼻梁挺拔,垂着睫毛在眼睑下投影出小片阴影。紧实的颈线上,喉结突出。好看。沈青棠抿了下唇。她知道盯着人看不礼貌,移开,又忍不住看回去,身体有时候过于忠于内心。许今野却忽然坐直身体,也不玩手机,收起来,在沈青棠没来及收回视线,直接凑过去给人看。大大方方的,道:“好了,你现在可以仔细看了。”沈青棠心虚,固执看着另一处:“我不想看了。”固执没多久,就被人捏着下颚,强行偏过来,被迫看着他,这样近的距离,都可以细数他睫毛的根数。“那刚才就是看了。”许今野挑眉:“好看吗?不好看应该也不会看那么久。”手指下意识收紧,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早就被发现。“我不知道。”许今野忽然笑了,“沈青棠,你不乖,都不会说实话。”指腹温度传过来,感官系统从未有过的灵敏,蔓延到神经末梢,余韵很长。心里藏着一片湖。有风吹来,搅动片刻,涟漪却迟迟不停。沈青棠先垂下眼,不敢再去看他一眼。输完液,烧退下来,是在校外吃的饭,有清淡的小菜,她胃口不怎么好,但也慢吞吞吃着,十分专心,两个人话都很少,甚至避免眼神交错,像交战后短暂的和平,谁也没提刚才那件事。但窗户纸已经被沾湿,要破不破。吃过饭,许今野送她回学校。点,路上学生不少。沈青棠拉开跟许今野的距离,中间宽阔的能穿行两个人,以至于不少人从中插过。前面有并行的两个男生走来,交谈热烈,就要穿过。沈青棠下意识想要再让开一些,刚有所动作,一只手伸过来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过去,她毫无防备撞上他的手臂。许今野抿着唇,微微向下的弧度不那么愉悦。两个男生明显愣了下,而后脚步朝外,从她的身边经过。沈青棠想要抽回手。被攒住的手腕没被松开,反而握得更紧。她绷着两肩,全身肢体动作都在表明她的不自然,她也知道,自己的心思昭然若揭,他身边那么多女生,不会看不穿她这点小心思。即便已经在极力隐藏。沈青棠感觉到眼眶有些发酸,她段位太低了,真的太低了。她从小到大被告白的次数数不过来,她很尊重他们,甚至佩服对方的勇气。她就没办法,在不知道对方心意时,将自己一颗心剖开给对方。许今野段位太高,沈青棠实在不知道,他对她,只是偶尔一时兴起,像逗猫逗狗一般,还是别的,她不敢去想,怕只是自作多情。沈青棠被带着往前走。最终停在僻静少人的支路上。许今野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上方传来,掺杂着夜风,他问:“你没有看菲利普岛比赛是不是?”“你知道我在冲过终线那一刻在想什么?”沈青棠抬眼,对上他的眼睛。那时的他风光无限,是天之骄子,是众星捧月吗。许今野扯唇,微抬起下颌,“我突然很想见一个人,从未有过的想,以至于在凌晨三点,收到她的回复,像是情窦初开的愣头小子赶过去。”“只想见一面,见你一面。”“然后我看见你从暗处走过来,走到光里,抱着手臂,怯生生眸光看过来,我心想,真他妈值了。”眼睫颤了下,沈青棠睁着眼,剔透眸底是一片水润。怎么会不动容。许今野松垮靠过来,少年的眉眼清隽,阴影里的瞳孔极黑,熠熠生光,喉结滚了下。“沈青棠。”“你要不要跟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