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清楚他的火气从何而来,沈喆没再多说一句,在帐篷前面的沙地上铺了块塑料纸,示意梁赫一起坐下。他们所处的位置偏高,前方视野中就是一望无际的海面。已经能够看到初升的太阳的影迹,一个亮度还很微弱、只能隐隐看出不完整轮廓的红色光圈。梁赫没坐几分钟便又站了起来:“我们到下面走走吧。”越离近海岸,海浪的声音越清晰,先前看到的红色光圈也几乎变成金色,周围笼着薄薄的红雾彤云。正下方一道摇曳的金波,光沿着金波扩散到两边更广的区域,映亮了整个海面。沈喆带了相机,连拍了好几张。随着天边的“光圈”逐渐升高,海天相接处的色彩层次也愈加丰富。柔和的茜红色在与金光的角逐中失了气势,橘红、橙红、金红……明度不断增强的色彩占据了大半边天。灿阳高升,又是个大晴天。两人走回帐篷,闻昊他们才打着哈欠出来。“怎么太阳都这么大了?”闻昊回头问赵卓阳,“你手机没响啊?”“不知道。”他起床气本来就大,多说一个字都嫌烦。闻昊瞅着从海边回来的梁赫和沈喆:“你们看日出也不叫我们一声啊?”“叫了,”梁赫有些幸灾乐祸,“不起。”“那就多叫几遍呗。”“你问赵卓阳。”梁赫更没了好气。“得了,”赵卓阳眉头一皱,对闻昊说,“没看就没看,至于吗?”梁赫看了眼面色平静的沈喆。早上走了一圈,观赏到了期待的日出,沈喆的心情也颇为愉悦,完全没理会赵卓阳和闻昊的吵闹。今天,他们就要回去了。回首不经意突变夜光手环到开学时已经失去了效用,变成普普通通的塑料镯子,梁赫也没再拿出来。一个假期过去,梁赫在阿花身上真切感觉到了秦颖说过的“衰老”。它那双玻璃珠一样的琥珀色眼睛好像失去了光泽,变得浑浊无神,动作也不像过去灵活。开学后的第一周,各科进行了一次访高考形式的模拟测试。梁赫这次的数学发挥很好,比曹蕾还高了一分。意外的是,这回试卷讲评过后,不仅沈喆找梁赫问过题,曹蕾也在课间请教了他一道大题。那道题的难度,在梁赫看来非常一般,上课也讲过,以曹蕾的水平不可能有所困惑。梁赫虽然不解,但对方诚心诚意,他便认认真真地告诉了她。给学霸讲解,生怕哪里说错,闹了笑话。这样的事不出半个月,又发生了两次。第二次他忍不住向曹蕾问出心中的疑惑:“这道题你真的不会吗?”曹蕾的神色有些僵硬,泛红的脸庞一瞬变得苍白。“我没别的意思,”梁赫耐心地说,“我就觉得你数学比我更好,所以有点意外。”曹蕾仍然没答话,他补充道:“没事,不想说就算了。”女生的小心思他也不是完全不懂,虽然他与曹蕾的往来实在有限,不知道是哪里引起了她的在意。梁赫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不想对方误解,也不愿她难堪,只能在口头上点到为止,尽量让自己不要过度关注这件事。这之后,曹蕾没有再故意找他讲题。按日期来说,学校其他年级还未正式开学,但作为高三生,他们现在的学习生活比上一年紧张得多。每个班级黑板报角落多了高考倒计时的计数显示,晚自习抓得也更加严格,没有特殊情况不得随意请假。八月末,阿花突然不见了,两天都没有回来,留下的食物一点没动,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秦颖白日里直念叨:“阿花会不会走丢了?”“没事,”梁赫的心里同样难安,勉强安慰她,“可能明天就回来了。”秦颖的气色也憔悴了许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梁赫说不准。她的头发在同龄老人中是白得慢的,以前还有大半青丝,七十岁以后,几年的时间,几乎全白。中午炖了肉,可是不太烂,秦颖遗憾地说:“只能晚上当夜宵喽。”“嗯。”梁赫爱吃她做的,不过早点晚点的都无所谓。-然而当天傍晚,梁赫和沈喆准备到校外吃饭的时候,撞见了路边停着的梁政的车。“梁赫,”梁政从车上下来叫住他,“今天晚上别上自习了。”“为什么?”“跟我走,我会跟你们老师说。”他的语气非常生硬,让梁赫心生排斥:“你问过我意见吗?”梁政深吸了一口气:“去看你奶奶。”梁赫和沈喆同时愣住。“奶奶?”他奶奶不是在家吗?中午两人还一起吃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