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陪酒时,棠未息脑子里都是这句话。他多努力赚钱啊,灌进喉咙里的不只是酒,还有他逼回去的泪。他什么都不求,只想赚更多的钱去医治舒老太的病,他什么都不求,只想舒老太能多活些时日。
为什么不能如他所愿?
棠未息拉了个椅子坐下,趴在病床旁,将自己的手塞进舒老太的手心。
他希望今晚能做个好梦,梦里他能回到小时候,舒老太牵着他的手,彼此的手心都是相贴的,捂化春夏秋冬,遮挡烈日寒风。
下班时经过酒吧街,穆常影鬼使神差地把车停在了“邻座”门前。
前晚捕捉到的牛奶沐浴露香味还停留在鼻尖上挥之不去,不得不说他还是想求证那天在卫生间没能碰上面的人是不是棠未息。
停车位有限,穆常影把车停到了马路对面的树底下。他不急着进去,先倚在车身上点燃一支烟,边吞云吐雾边掏出手机拨号给棠未息。
毫无意外,他又听到那个机械的女声,一遍遍提醒着对方已关机。
把手机放了回去,穆常影凝神观望对面的霓虹,脑海里掠过无数个想法。
那个熟悉的香味会不会只是错觉?如果不是呢?棠未息为什么会来这里?醉成那样,是喝了多少酒?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以及——棠未息连续多天手机关机,是出了什么事?
沉思未果,穆常影决定一探究竟。
踏进“邻座”时,里面刚好有俩男的勾肩搭背走出来,穆常影拧眉,将那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里。
“这里的少爷比妞儿还正啊,个个嫩得滴出水了。”
“可不,就刚刚那个,比电视上的明星还漂亮,可惜被别桌点了。”
“当是便宜那桌了,下次来看看多少钱能搞到那男孩儿。”
穆常影的手从门把手上松开,他加快脚步走进去,挑了吧台旁最显眼的位置落座。
吧台里有服务员询问他是否需要什么,穆常影的视线由近及远把整个大厅搜寻了个遍:“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叫棠未息的?”
“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吧台里的服务员都是轮班替换的,“邻座”虽是新酒吧,但员工数量也不少,“还请问先生有其他需要的吗?”
“一杯白兰地吧,纯饮。”
“好,请稍等。”
穆常影先付了钱,酒很快就被端了上来,服务员还体贴地配了杯冰水。
喝完一小口白兰地再喝一口冰水,是为了唤醒味蕾,品味下一口白兰地的香醇。
但这会儿穆常影没空品味美酒,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离舞池仅半米距离的一个散座,那边有个服务员的侧脸与棠未息十分相像,在围桌三个男青年的注视下,对方正握着瓶啤酒仰头往嘴里灌。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穆常影着实看不太真切那人的面孔,何况灯光变幻着迷离的色彩在那人脸上扫来扫去,更是加大了分辨的难度。
对方很快灌完了一瓶酒,但是看上去貌似状态不那么好,身子晃了晃,最后及时扶住桌面才得以站稳。
穆常影捏紧了酒杯,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那位服务员站稳后朝向了这个方向,他缓缓抬起脸,一束灯光恰好在他脸上游过,那双眼睛就算被酒气所熏染,也依然清亮得仿佛过滤了这尘世的肮脏。
——棠未息。
怒火以不可估量的速度燃遍了整颗心脏,穆常影心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两端的用力揪扯下终于断开。
他的想法可真多余,棠未息怎么可能出事?不过是死性不改,瞒着他到另一个地方为别人服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