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地问道。——那年他才五岁,只因为偷吃了一块点心,就被吊起来一阵毒打,然后扔在了院子里的树边跪了一夜。有人看守着他,一旦他生出困意,就会被抽一鞭子,以这样的疼痛支撑到了日出。“当然啦。想吃什么都可以,嘛,只要我能买到……”他眼眶一红,把脑袋埋在松阳后背,偷偷地吸了吸鼻子。家族所认同的武士啊,是不能有私欲和个人情感的,无论身或心都将奉献给他的君主,一生一世兢兢业业,不知为何而生,又糊里糊涂死去。所谓的武士,如果是这种模样的话——“想吃什么呢?唔,吃晚饭的时候,你好像并不讨厌饭后甜点?那么金平糖怎么样?晋助想试试吗?”太温柔了啊。高杉忍住了涌上心头的酸意,缓慢的,又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的,老师。”夜色深沉得连背后拉长的影子都看不清,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们的影子交缠于一起,好似融为一体。于是他明明眼角还沾着泪,又轻轻笑了起来。所谓真正的武士啊,不就在这里吗,就在他面前,温柔的背负着他,温柔的将他纳入羽翼之下。——是信仰啊。那天他跟着攘夷部队走过无数次来来回回的路,心里却比谁都明白。什么国家啊,政府啊,权利啊,他才不是为了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做出了这个决定。——他只是有拼尽全力也要夺回的重要之人。就算世界毁灭也与他无关,只要那个人还在。就算战争才不是那么幼稚在私塾的道场上你来我往那么简单。就算身边私塾的同学早已战死大半,最后也只有他们三个还站着在漫山遍野的尸山之中。而他握着手中的刀,始终坚定地,毫不犹豫地斩杀看不清面容的无数如影随形的敌人。——没关系。沾满鲜血也没关系。同僚死伤无数也没关系。受伤到爬不起来也没关系,自己建立的鬼兵队被打得节节败退也没关系。——只要他还能举起手中的刀。只要他的身体还能动弹。只要他胸腔之间涌动的血液还没有流尽。——只要能带她回来。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时光永远停留在私塾时代就好了,胧也能面对自己的内心就好了牢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但作为阶下囚倒还真是久违的体验。挑着松阳意识薄弱的时机钻出来的虚颇感趣味地挑了挑眉。她当然不是第一次被当作犯人囚禁起来,尽管大部分时间是作为被人类所深深恐惧着,而又厌恶着的——怪物。但如今,这具身躯顶着“吉田松阳”这个名字,除了那个男人,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而那个男人,亦能心安理得将松阳禁锢在这方小小的囚室中。所谓不求回报的给予,终有耐心耗尽,堕入无法回头的永夜之中的那一天。从一开始,她就预料到了这一天。脑袋猝不及防开始阵痛。“你醒了?”虚的意识逐渐被拉回黑暗,她看见那双淡绿色的眸子平静地睁开了。松阳。吉田松阳。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说服我的手段——刚清醒过来的松阳盯着冰冷的地面出了一会儿神,又缓慢地闭上了眼。但这一次虚没有趁机抢夺身体,只是坐在那一片墨色之中,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接下来,你要怎么办?”“这里是……”“天照院奈落的地牢。认不出来了?”虚的语气一如既往充满嘲讽。“不……”松阳摇摇头,又叹息了一声。“我当然认得清楚。”她想过,等到银时他们长大了,朝着各自的未来前进了,她也就功成身退,就算虚总有一天还是压制过了她,又将自身投入杀戮的轮回之中,银时也终有一天能够退治身为虚的她。从和胧相遇的那天开始,她就觉得人生再次有了希望,只会夺取的怪物原来也可以拯救谁,被人所信赖和依靠着,能够在一片血腥的黄泉路上走出另一个可能性。——真是太好了,她的手能够拯救谁的话。那孩子被落下的巨石埋没时,还未成为人类的怪物第一次因为失去而感到了心脏撕裂的疼痛。她并非不能杀掉接踵而来的追兵,再把胧从巨石下挖出来,只是那孩子为了贯彻她不杀人的夙愿,甘愿付出生命。那是宝贵的约定,她不能,也绝不允许自己玷污那份决心。——然后她在那战场之上遇见了幼年的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