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珣目不斜视,站得笔直,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将头摇了又摇,一副朽木不可雕的嫌弃表情。也不知道皇上如何就对他青睐有加,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情人眼里出西施?!赵珣抖了抖,他为何会想到这句话?而且为何竟会觉得这句话放在这里丝毫不显得突兀?脑子曲折迂回地转了一圈,终于似发现了什么,再看严曦的眼神怎么都不对了。细细回想自蔺容宸遇见严曦以来的一幕幕,他仰头望了望天,原来当年蔺容宸在流云楼上看的不是姑娘,而是少年……他真是单纯天真。赵珣的思绪完全不受控制了。不!不能再想了!一定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事若是传出去,还不得天下大乱!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听到身后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严曦伸了个懒腰,金鸡独立地靠着柱子,懒散道:“赵将军,你不累?”赵珣摇摇头,“末将习惯了。”“末将?”严曦竖起食指摇了摇,笑道,“你这自称,严曦可不敢当,御林军统领的官职比区区一个翰林院侍读大的多了去了。”“严大人前途无量,来日定在末将之上。”赵珣一本正经道。严曦抱拳,“承将军吉言!”殿内传来一声冷笑,随后蔺容宸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月光下,“张珣,朕怎么不知你何时也学会奉承了?你二人这番相互恭维,感觉可还良好?”“……”言多必失是真理,赵珣的额前泛出冷汗。严曦仗着圣宠,可以肆无忌惮,可他还是要时刻夹着尾巴做人呐。严曦挺胸抬头,姿势端正,“微臣和赵将军兴致相投,彼此相互欣赏,并非……”“兴致相投,相互欣赏?”蔺容宸拿眼斜了斜赵珣,吐出的每个字都像寒冬腊月的霜花,冷得人牙关打颤。赵珣连退几步,离严曦远了三丈,仿佛他带着瘟疫一般,“严大人刚才还说一日不见皇上,如隔三秋,正好末将还要巡夜,先行告退!”严曦:“……”这句话极大的取悦了蔺容宸,他长袖一挥,放过了赵珣。一双眼满含深意地在严曦身上扫来扫去,“你想见朕?”“并不……”这两个字堪比那砚台里的浓墨,每吐出一个,蔺容宸的脸便被染黑一分。严曦察言观色的本事已见长,及时将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笑吟吟道,“赵将军说的是,微臣一日看不到皇上,便茶饭不思,长夜难寐……”脸是什么?能哄得龙颜大悦吗?能救命吗?既然不能,要它何用?蔺容宸莞尔。严曦从未见他笑过,顶多唇角挑上那么一挑就很难得了,这番毫无掩饰的笑,还是头一次。那双斜飞入鬓的眉,带了浅淡的笑意,竟如射中绣球的利箭,被温柔实实在在的覆盖,再无半点杀伐之气。严曦一时怔忪,忘了说话。蔺容宸见他愣愣盯着自己,更是愉悦,“原来爱卿这般仰慕朕。”严曦回神,面红耳热,“皇上天子之仪,龙威燕颔,微臣自然十分的钦佩。”蔺容宸含笑抿唇,“进来!”严曦松了口气,为何每次面对蔺容宸总觉得毫无招架之力?做皇帝果然是好。蔺容宸铺开宣纸,将笔递给严曦,“是否画过人像?”“尚未。”“那便试试。”严曦接了这强买强卖的笔,无奈道:“不知皇上要微臣画谁?”“朕。”“……”“你不是一日见不到朕就如隔三秋么?朕允许你将朕的画像挂在房里。”蔺容宸的唇角带着惬意的笑。严曦咬牙,“多谢皇上恩典。”即便房里点满烛火,严曦亦觉得眼睛干涩疼痛,而蔺容宸也枯坐了一个半时辰,好在这个枯坐是值得的。他用八个字为严曦的画做了点评,“神形兼备,不可多得。”“幸不辱命。”再画下去,他怕是要瞎了。都怪赵珣,没事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题字?”蔺容宸伸出手指,点了点画,提醒道。“题字?”严曦想想,觉得这个有点难,遂将问题丢给蔺容宸,“皇上觉得题什么好?”“你的画,你来定。”蔺容宸又回踢给他。严曦欲哭无泪,将他知道的所有诗词都过了一遍,没找到一句合适的,“微臣实在不知题什么好……”“不急,这才二更,你慢慢想。”严曦:“……”有了蔺容宸的不题字不罢休,严曦脑子转的快多了,不消片刻便重新提笔。“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蔺容宸正|念的兴起,却见严曦题了这八个字后,收了笔。“没了?”“没了。”怕蔺容宸不高兴,他多解释了一句,“再写下去便有冒犯之疑。此八个字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