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公大气不敢出,朝严曦使个眼色,端了酒壶小步退下。蔺容宸一开始还用酒杯,后来干脆抱着酒坛。严曦倒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也不知该不该劝。正想着,却听他道:“你何时这般安静了?过来陪朕喝酒!”“……”蔺容宸将另一坛杜康推给严曦。严曦哭笑不得,他当这是水呢?“皇上,喝酒伤身。您想罚微臣,不如两坛都赐给微臣,别伤了龙体。”“罚你?”蔺容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以为朕真那么小气么?朕只是心中烦闷,无法纾解罢了。”半坛酒下肚,严曦已不知今夕何夕。蔺容宸虽不怎么饮酒,但酒量极好,他望着已东倒西歪的严曦,自语道:“你当朕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李御史的死么?朕恨,恨不得将符卓碎尸万段,但朕却不能没有他。就算朕现在大权在握,也不能杀他……钦天监说边境会有大乱,若杀了他……严曦,这偌大的云楚,没有一个人能为我守得住疆土……没有人……”他说没有人那三个字时,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无助。“朕付出了那么多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才成了九五之尊,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它!你不知道为了这个皇位,朕都做过什么……你说的没错,朕不是十七岁那年,是十岁那年就想要做皇帝了,甚至动了弑兄之心……朕杀了他三任王妃,只为斩他的羽翼……赐给他的静王府里现在还藏着一座兵器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若哪天他反了,朕会借此发难……“严曦,朕并不喜欢女人,可为了除掉李相,朕接近胡青青,利用符卓……她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跟她翻云覆雨的人是谁……朕不能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朕没办法让妃嫔生出子嗣……这条路上,还会死很多人……但不知道为何今日却饶过了你……严曦,你说为什么?”他深深叹了口气,将脸埋在手心里,“有时候朕也怀念小时候跟着皇兄读书的日子,不用想着去争权夺利,谋算人心……”严曦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醉眼朦胧地拉着蔺容宸的手,一个劲儿地叫“王爷”。蔺容宸失笑,他还当是在姑苏么?“你为何不怕朕?每个人都怕朕,独独你例外,不仅例外,还处处冲撞朕,若非……”若非什么?他一次次容忍严曦真的只是因为他是李行之的孙儿吗?真的没有一点别的原因吗?他明明知道早就不是了,早就有了别的原因,却从来都不敢去细想。可能喝了酒的缘故,严曦的脸上染了一层红晕,依旧笑的那么坦荡,无所畏惧,“为何要怕你?你又不会杀我。”蔺容宸讶然,“你怎知我不会杀你?”“直觉。”平日里从来不曾深想的问题,答案竟如雨后春笋,那么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就是觉得皇上或许……舍不得。”言者无心,听着有意。蔺容宸原本微醺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他神色古怪地看着严曦,“你说朕舍不得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严曦也知道了?“别管那么多……来,继续喝!”严曦拉着他,继续劝酒。蔺容宸哪还有心思喝酒?当即夺了严曦的酒坛。“你说朕舍不得是何意思?”严曦醉醺醺道:“以前王爷……额,刚去苏州时,是不是特别讨厌我,看我哪里都不顺眼,觉得……觉得我一无是处。如今我中状元了,你就觉得我……这也好,那也好……对不对?你……你惜才,舍不得杀了状元……”蔺容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如此认为?”“不然呢?”他再次触及蔺容宸那根敏感的神经,“难道……皇上舍不得的……不是状元?”蔺容宸愕然抬眸,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严曦支着下巴望着蔺容宸笑。脸上的淡红已褪白,翠微春山眉,寒烟秋水眸。他怎么能长成这个样子?令他每每见了,总想起那年姑苏沾衣欲湿的杏花雨,凭栏处的一汪碧池映轻红,更甚至是飘入酒樽的一瓣胭脂红……“吴王采香径,失路入烟村。是否……朕那年去姑苏的时辰不对?”若等杏花尽,芳菲歇,春事了,又会是另一番光景吧!可若那时,没有了画桥上顾盼生辉的少年,没有眼前醉眼迷蒙的人,此生会不会太过遗憾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看文,谢谢大家追到这里!鸿鹄之志信寄出不久,梁砚文就进京了。严曦拉开大门,硬是愣了好半晌,才凭着身形将人认出来,“兄长?”梁砚文微笑着给了他一个拥抱。兄弟俩进了屋,指手画脚地寒暄起来,“兄长如何来了?提前派人捎封信,我好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