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手劲很大,很有力,景童差点没摔倒。他被迫跟着那人跑起来,吃惊且愤怒地挣着手道:“谢晋宁,你干什么?”
听见他的质问,谢晋宁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只是死死拉着他的手,脚下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了。
人民广场很平坦宽阔,景童清晰看见发现不远处高楼的镀膜玻璃面反射出一道渐渐清晰放大的白光。当那道光球落在玻璃墙时,发出一声让人战栗的轰炸巨响,碎裂的玻璃四溅飞出,楼中央巨大的广告牌在墙上撞击几下狠狠砸落在地,引起一阵惊叫。
空气中的气温似乎陡然增高了许多,滚烫翻涌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第二道、第三道……无数个宛如流星的白色火球呼啸着从天而降,在人群、建筑物上陆续炸开,仿佛一场在地面绽放的流星雨。景童眼睁睁看着不远处一辆汽车被火球炸的高高飞起,狠狠摔落在另外一辆汽车上面,“轰”地一声后燃起了一片火光。
他的背后、四周,都是一片混乱,反应过来的人群开始四散乱跑,下意识寻找能够躲藏的地方,到处都是惊恐的尖叫声、小孩受惊的哭闹声。
景童停止了挣扎,机械地跟着谢晋宁跑着,紧张地大声道:“那是什么?”他想起自己的同学,慌促中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刚才舞台的地方多了一个黑洞,舞台幕布被烧着,刚才表演的学生也都在随着人群四处跑窜。
一个火球砸落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掀起一阵灼热的气浪,也给地面也带来一阵轻微的震动。石块炸裂四处飞溅,谢晋宁猛地把景童压在身下,护着他的头脸和胸口。
景童的眼睛被溅起的灰尘刺激的张不开,他咳了两声,很困难地眯着眼睛,下意识地推了谢晋宁一下。惊慌中他听到一个剧烈的心跳声,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谢晋宁的。谢晋宁很快爬起来拉着景童继续跑,一直跑到附近的地下车库里面才停下来。
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惊慌未定的人们,大部分都缩在角落里,有几个还头破血流的。胆小的簌簌发抖,胆大的则在茫然地相互询问——
“这是恐|怖袭击?”
“不像是炸弹啊……”
“在这里面安全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外面的爆炸声还在继续,显然那些诡异的光球还在坠落。墙体不住传来轻微的晃动,众人忐忑难安。这地下车库虽然能避开那些光球,但是会不会坍塌?会不会将自己掩埋在这里?
景童眼睛进的小石子还没出来,泪水都被刺激出来了,手还是被谢晋宁牢牢抓着。他有些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想要挣动,突然发现对方的手似乎在颤抖,迟疑了一下就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等眼睛终于能看清东西了,这么近一看,景童才发现半年不见谢晋宁似乎又长高了不少,也变瘦了。对方也是一脸灰尘,稍长的刘海下面一双墨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他心里隐隐有些着恼,谢晋宁老看自己做什么?他蹙着眉头看过去,却很快就顶不住那过分专注的目光,脸上也隐隐发烫起来。
小时候两人的身份还不像现在这么尴尬的时候,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后来则是互相视对方为空气,目光稍有接触也会立即错开……
周围的喧嚣显得两人藏身的地方越发沉默,想到刚才谢晋宁护着自己的场景,景童尴尬地开口道:“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这里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
因为语气有些生硬,听起来就有些质问的意思,他不由懊恼。
其实他早就有些后悔了,何况当年那些大人的事情和谢晋宁扯不上关系,只是碍着面子加上冷战的时间太长,不知道怎么跟对方和解。
听了景童的话,谢晋宁好像被惊醒了一样,专注到近乎的呆滞的墨黑眼珠缓缓转动起来。然后,景童就猛地被对方抱住了。
谢晋宁的呼吸既滚烫又急促,抱得死紧,整个人就像被压抑到极点后猛然释放似的,剧烈地颤抖起来,景童被勒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众目睽睽下,景童有些手足无措,硬邦邦跟个木偶似的被对方抱着。
难道谢晋宁被吓到了?他还没见过谢晋宁这么失态的样子,不过刚才对方的反应可真够快的……
他迟疑着举起手想抚拍几下让谢晋宁冷静下来,手却碰触到些黏湿的东西。
景童怀疑地举起手,顿时吃了一惊,那东西居然是血!
就在这时,谢晋宁的身体慢慢软了下去,头抵着景童的肩膀渐渐往下滑,景童险些被他带到地上。景童忙拉住他,这才发现谢晋宁瞳孔都有些散了,后背血肉模糊的,甚至还扎着一块锋锐的石块。
景童胸口一揪,声音都变调了:“谢晋宁,你振作点!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他不敢再碰那不停流血的伤口,半蹲半跪的,很困难地把谢晋宁抱在怀里。
他都不知道谢晋宁是怎么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拉着自己跑过那段路的,甚至没叫过一声痛……景童突然想起来,谢晋宁这家伙从小都极能忍痛。
谢晋宁轻微地喘息着,脸上并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只是沉默而贪婪地看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少年面庞——显然,现在没有开始异变的身体连这点小伤都应付不了。
他的手沿着景童的胸口无力地下滑,视线也渐渐模糊,直至被一片黑色彻底笼罩。
——是梦吗?这个人,还活着,和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不管是幻境还是现实,这个人,都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