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敢问姑娘家住何处?家中是何情形?”单氏也赶忙问道。相较之下,却是温大娘子半字不曾开口,只一瞬不瞬地看着答话的齐晴。“我本是原晋王府的家生子……晋王之事后,爹娘皆不在了。我爹娘……只我一个孩子。”齐晴将本已同衡玉说过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晋王府?”单氏皱了皱眉,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一旁,蒙父的眼睛颤了颤,看向温大娘子:“大嫂可还记得吗?当年鸢姐儿在华云寺走丢当日,便有晋王府女眷曾去寺中进过香!”温大娘子紧握着椅侧浮雕的手指关节已泛白。她怎会不记得!那日因有晋王府的女眷在,寺中戒备甚严,晋王府的排场极大,单是拿来供奉的瓜果佛饼便装了满满一车。鸢姐儿指着那些被王府女使提去大殿的漂亮果篮和食盒,奶声奶气地说想吃,还被她阿爹点了额头说了句“小馋虫”……她至今还能记得丈夫宠溺带笑的声音,鸢姐儿眨着水汪汪清凌凌的大眼睛快要流口水的模样。所有的美好,似乎都定格在了那一刻,而后等着她的便是天崩地陷。他们一家三口在寺庙后山赏看桃花时,丈夫突发旧疾,她和程平慌乱之间,一眨眼间鸢姐儿就不见了踪影!她的鸢姐儿丢了。她的夫君走了。“我记得的!是有此事!”单氏道:“当年为了打听线索,咱们事后还花了银子托人去询问过晋王府里的下人可曾见过鸢姐儿,或是什么可疑之人!”那一日但凡出入过华云寺的香客,几乎要被他们想方设法问了个遍。鸢姐儿刚丢时,程平还曾拦在山下入口,要搜每一家每一户的马车!程平性子倔又有功夫在身,有些人家不想惹事,便也叫他查了,可晋王府却非是他们能够冒犯的。他们那时也根本怀疑不到堂堂晋王府头上!又因后来打听到营洲城有拍花子的出现,一连数日丢了好几个孩子,又同鸢姐儿走丢的日子极相近,他们便认定了鸢姐儿是被那伙人拐走,于是顺着那条线去追查,一查就是数年。再后来,线索越来越杂乱……可唯一不曾想过的是,时隔二十年,鸢姐儿还会在营洲城中!“大嫂,不如咱们……”单氏等不及要验证,遂看向温大娘子。温大娘子似犹在失神中,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我去外面先等着!”蒙父语气里有着无法掩饰的紧绷。他与已故长兄感情深厚无比,多年来一直为无法找回长兄唯一的骨肉而愧疚万分……若是能,若是能……蒙父眼前忽然有些朦胧,言毕,便转身走了出去。“爹……”站在萧牧身侧的蒙大柱走了过来。蒙父深吸口气,道:“守着。”蒙大柱应下,暂时没多问,里间单氏已将青竹帘放了下来。“吉姑娘……”齐晴愈发紧张,眼圈不知何时也红了。衡玉朝她点头:“放心,我就在这儿陪着齐娘子。”齐晴这才稍稍安心。“……不知齐娘子身上可有胎记没有?”单氏一经放下帘子,便压低声音急忙问。“我……”齐晴摇了摇头,声音有些磕绊:“似乎没有的。”“这……”温大娘子身边的婆子神色一滞。难道说又错了?方才听着都已觉得升起了希望,且她在旁暗暗瞧着,这位齐娘子神态间的确是有几分已故大老爷的影子的……“鸢姐儿的胎记在后背……若娘子的‘父母’不曾告知,娘子本身是瞧不见的!”温大娘子终于开口,却像是抓紧了最后一丝稻草那般不肯松手。衡玉心中也升起了份不安。她怕得便是温大娘子抱太大希望,而当下看来这种事情永远是无法控制的。此前她并不知温大娘子之女身上具体有什么胎记在,否则提前由她查看或许能更少些波折。是以,待齐晴被单氏带去一旁的屏风后,褪去薄袄衣衫时,她几乎也是屏息以待。永生不忘温大娘子由椅中缓慢起身,被身侧的婆子扶着走了过去。这一刻,无论内室还是外堂,无人不是心弦紧绷。齐晴背对着单氏与温大娘子,手指微颤地解开衣襟。这短短瞬间,她脑海中骤然闪过许多画面。幼时爹娘待她过分“保护”的模样……她及笄那年,阿娘曾带她去过华云寺捐香油钱,还记得阿娘跪在佛像前那般虔诚地道:多谢佛祖菩萨将晴姐儿赐给了我……还有,晋王府出事当日,一群士兵冲了进来要带走阿娘,阿娘发了疯般哭着对她说:是爹娘连累了你,你本不必受这份劫难的,这是上天给我的报应啊……都怪阿娘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