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床帐之内,又陷入一团寂静。
明明裹在被褥里,也无风,却仿佛变冷了一些。
皇帝陛下龙威扫地,索性都是在帐子里,袖袖在外还是会给他留面子,倒是从没说过这种话。
他们似乎一直在吵架,一吵,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萧叡悄悄地钻进她的被子里,从后面抱住她,说:“我怎么会舍得……我那时醒过来,还以为我是在做梦。”
“那您就当是在做梦吧。”秦月不咸不淡地道,“一直做梦做到现在,您做皇上这么多年了,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要是让人听到,定然要想,这大家到底是将天下托付给什么人?”
两个人如今算是老夫老妻了,倒可以名正言顺地亲近,明明皇上和皇后睡觉是天经地义,他身为皇上,却得看皇后的眼色,挑着她心情好的时候,在被子里偷偷摸摸地凑上去,她若是顺着,他才能偶一得逞。
他想表现得好一些,细致温柔地办事儿,但也没得过一句夸,也没被她骂。不过是在行使帝后的任务,大抵在她看来是如此,既接了这份活,该做的她都会做。
唯有在此时,萧叡会觉得他有那么一点更接近她了,若有侥幸,是否能讨她一点欢心。
秦月也不是不觉得困扰,萧叡忒得不要脸,人家一个皇帝伏低做小,她总觉得再狠心,就是她的不是。近来也不知是不是她从的次数多了,他总是过来。
秦月想了想,说:“我这个年纪,不想再生孩子了。”
弄得萧叡脸红,道:“我又不是想让你生孩子,只是想亲近你而已。总不能、总不能让你一直独守空房。”
秦月守在这皇宫已是仁至义尽,难道还要人一直守活寡不成?女人也是人,不然当初何妃也不会跟太医好上。不管是出于他的私心,还是出于国家面子,他万万不可能给怀袖送男宠取乐,是以还是得自己上,不想假以他人之手。
只是,他也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生过一场重病以后身子骨不如以前,无论如何肯定不能和年轻力盛的男人比,总怕自己做得不好。
再看看袖袖,依然美貌。她少时就生得艳丽,如今年岁长了,还是那副模样,像是时光偏爱于她,不多在她身上停留。
先前大典后,京中还有诗人以她的美貌写诗作词,恍如神女一般。
秦月靠着他的手臂思忖片刻,只淡淡地道:“您照规矩做便是,祖训里写,您得尊敬皇后,也没说非得宠爱她。”
“皇子皇女都出自臣妾膝下,您够抬举臣妾了。”
然后,便听见萧叡战战兢兢地问:“你是在讥讽我吗?”
秦月半晌无语。她恶声恶气,那是明摆着骂他,好声好气,他又怀疑是讥讽。这家伙的疑心病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也是,当皇帝的,在位置上坐久了,只会病得越来越重。书上的皇帝都是早年明君,晚节不保。
萧叡也不算是个资质好的,无功无过地坐在龙椅上这些年,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坏。
所有都要被这家伙觉得不是好意,便道一声:“滚。”
萧叡起身穿了里衣,披了袍子,真的下了床。
倒没离开寝宫。
他俩吵架吵惯了。
隔壁间的床每日都有人铺好,焐热,他直接过去睡就是了。
坤宁宫的奴婢们都对此见怪不怪,早就习惯了。
这事烂在坤宁宫里,传不到外头。
先前头一回吵,他换个屋子睡,翌日起了,秦月还问他为什么不干脆回乾清宫去,他借口道是怕旁人以为帝后不和,引起误会。
秦月便由他怎样,他是皇上,他想怎样就怎样。
萧叡离开,床上一下子变空旷。
她独占整张床,要了水,简单擦洗下,一边揩拭脖颈,一边想,这下反像是萧叡给她侍寝完了,就被她无情地赶走。
折腾了一番,再躺下,一时间无法入眠。
又让人点了一柱安眠香。
她梦见几年前的事,那个仓惶混乱的雨天。
那日她的马车驶出去之后,离萧叡远了,她的脑袋渐渐冷下来,自觉愚蠢,要是方才萧叡留她,是不是又会藕断丝连。
都到这份上了。
她使的是自己的护卫,听见他们说后面有骑兵跟上去,一看就是萧叡的人。想了想,让他们换一条路,把人甩开,没走官道,走了另条路。
没料到反中了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