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苏沫一时间无法思考,片刻停顿之后,门外再次传来重新按键的声音。“密码改了吗?沫沫,他对你真是上心,连这种小事都想到了。不过没什么用,这种门经不住我一枪。我不想吓着你,再试试密码吧。”周千乘很平常地说着,就像那天晚上他开车送苏沫回来,说“一起吃个饭吧”语气一样。“你到底要做什么!”苏沫听见自己声音变了调。冷杉味道铺天盖地袭压过来,他几乎要跪在地板上,全身冷汗涔涔,大脑里疯狂叫嚣着一种可能。——一种他从不敢想的可能,一种会让他发疯崩溃的可能。“做什么,”周千乘的声音还是有条不紊,“当然是标记你。”苏沫踉跄着冲到玄关拐角,将所有能移动的物体堆到门后,博古架、衣帽架,甚至是花瓶。沙发和椅子他搬不动,身体酸痛得要命,腺体在剧烈刺激下几乎要崩裂。他脑子已经无法思考,只能凭借着本能做事。他在客厅里翻找,终于找到滑进沙发缝隙里的手机,抖着手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嘟——嘟——”漫长的等待仿佛静止,直到自动挂断。他又拨,在依然无人接听的死寂中濒临崩溃。“……接电话啊……接电话……”而此时,玄关处的门锁传来“咔哒”一声。门开了。时间短暂停滞,苏沫坐在地毯上回头,和站在门口的周千乘目光相接。那人逆着光,高大的身影将门外景色完全拢住,面目不清地看着苏沫。苏沫已经无法分辨周千乘脸上是什么表情,如果他仔细看,会发现那上面除了势在必得,还有悲悯,很深很痛的悲悯。其实就算看到了,也无济于事。事到如今,苏沫不能阻止周千乘的这场行凶。周千乘自己也不能。周千乘身前堆满了东西,他抬脚,轻松将那些苏沫看来千斤重的架子踢到一边,半人高的花瓶被他提起来放到角落。他皱着眉做这些事,然后喃喃自语:“花瓶碎了会扎到你的。”苏沫艰难扶着沙发站起来,声音几不可闻:“你出去!”周千乘关上门,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苏沫:“沫沫,这些东西挡不住我的。我今天进来了,就不会出去。”自从周千乘进门后,强悍的信息素变得柔软了些,大概是看到苏沫不舒服,也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甚至开始释放安抚信息素,试图让苏沫不那么难受。可这种微弱的善意在恶意面前毫无赞赏之处。杀人犯为了让受害者轻松一点选择让对方在昏迷中无痛死去,也掩盖不了杀人的恶意。苏沫已经全身瘫软,他了解自己的身体,他已经被周千乘的信息素强制发青。正常oga的发青期一般一年两到三次。但苏沫因为少年分化时遭受创伤,导致身体和信息素紊乱,因此他的发青期很不稳定。相比其他正常的oga,他发青期的反应也很平淡,只靠抑制剂就能完全扛过去。
没和周逸在一起前,苏沫甚至庆幸自己有这样的身体,将来不必受发青期折磨,不需要alpha信息素安抚,也不受制于信息素。这样就不需要结婚,可以永远独立而自由地生活。可如今在3s级高阶信息素的强力威压下,苏沫多年的认知被打破。之前平淡的反应来势汹汹,让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像被扔进火炉里炙烤,生理本能让他渴求着眼前alpha的信息素,渴求着不远处那一方冰潭浇灭他全身的痛楚。可是不行。苏沫脑子里有一个清晰且无法动摇的念头:不能被标记。“你疯了吗?”苏沫眼眶通红,看着进门之后依然站在玄关的周千乘。他不知道周千乘为什么突然变化,也想不通,明明之前对方说得很好,明明他们的关系在改善,明明他已经一点点快要完全放下戒备。周千乘短促地叹了口气,将身上的黑色西装脱下来,抬手挂在旁边的衣帽架上。这个举动让苏沫成为惊弓之鸟,他下意识往后退,然而脚步不听使唤,左脚拌右脚,手臂在沙发一侧的几何茶几上撑了一把才没摔倒。“你知道我下定决心这么做多痛苦吗?”周千乘手指放在领带上,慢慢往下拉,好像生怕动作大了吓着苏沫一样,然后继续说,“可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你一丁点之前的情谊,一丁点想和好的念头都没有。”“你以前那么喜欢我,为什么现在不行。”“我道过歉了,之前的事也在尽力弥补,可你呢,你眼里只有周逸,这样不行。沫沫,我无法忍受你和别人在一起。你这样不行的。”大概他温和无害的样子装得太久,苏沫一时之间不能适应暴露本性的周千乘。这一番话听完,苏沫用力掐自己手掌心,半天吐出一句:“你这个疯子。”“我是啊,一直都是。”周千乘坦然道。领带被他扔到地上,他抬手解自己的衬衣扣子,边走边解。解到第二颗,苏沫踉跄着往后退,终于摔倒在地毯上。周千乘脚步停了停,神情复杂地看着苏沫。“不要这么惊讶,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爱你沫沫,比你想的更爱你。你走了之后我去过你的学校,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把你从学校里抓出来带走。可是不行,那时候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就算把你带出来,也没法天天看着你护你周全,外面的狼太多了,你会遍体鳞伤的。”苏沫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周千乘。他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额发被浸湿了,身上睡衣也是皱的,受惊过度的一张脸在筒灯昏黄的光线中变得煞白,恐惧和不可置信像两把刀插在他身体里。和周千乘的不慌不忙天差地别。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周千乘。那天签完婚前协议送他回来的周千乘,嘴里说着“我没有别的意图,也没有奢望,只希望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再往前,说着那些画他很喜欢的周千乘,对过去满是忏悔:“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恨的是什么,恨你父亲害死我妈妈,还是恨你有喜欢的人。如今第一件事已经没意义了,而第二件……当时看到你的画,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还有,“说这些不是为了博你可怜,也没有要求你必须原谅。我知道那时候你比我更痛苦,我说了很多混账话,做了很多混账事。如果不是我,你不会遭那些罪,也不会生病。沫沫,我真的很后悔。这些年,每天都在后悔。”“我想过要补偿你,这十年间也曾数次去新联盟国……只是远远地看,怕你不开心,没让你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