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与愤怒瞬间染红了杨海辛那张保养得当的白净脸庞,男人看起来气得连嘴唇都在发抖,而杨景维也震惊地睁大了眼,随后怒气冲冲地朝余宸明迈了一大步,压低声音吼道:“没人教过你怎么说话吗?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怎么敢在我家的宴会上——”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因为他发觉余宸明的表情也变了——那张精巧小脸微微抬起,笑容淡去,双眼盯着他们,犹如角色调换,估价的人变成了他自己。然后,余宸明轻蔑地、毫不留情地给判了一个扫进垃圾桶的价钱:“这点儿道理还用别人教?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就得做好别人说自己的坏话的准备。”
“你——!”
小孩歪了歪脑袋,重新勾起嘴角,笑看眼前两人在他面前气得脸红失态,耳朵上紫钻的耳坠在灯光下微闪,语气瞬间变得轻快无辜起来:“嗯?为什么要生气啊——只是说两句实话,又没有什么损失,您说是不是?”
余宸明这样瞬间的前后表情变化,让杨景维和杨海辛同时顿住了。
难以置信地,杨景维忽然理解了为什么云颢会看上眼前这个小孩:因为有一瞬间,那股恃宠而骄、转瞬即逝的傲慢与狡黠,让脸庞精致的小孩看上去就像是高贵的猫,瞧不上任何东西,太漂亮、太金贵,以至于让他发不出火来了:是啊,只是说两句,他冲这样的漂亮小东西发什么火呢?
杨景维直勾勾地盯着余宸明哑火了——而杨海辛却狠狠地皱起眉头,心里源源不断地涌出烦躁。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余宸明身上那套昂贵的定制西装和珠宝,似乎在明晃晃地证明,云颢宁愿花钱养一个没脑子的草包偶像,却对他们杨家不屑一顾。
但他也没法真的在这种场合和余宸明发火,这毕竟是云颢带来的人——杨海辛深呼吸几口,冷静下来,接着心里还生出一丝丝扭曲的同情和快感:哈,这小孩只是被欺骗了,很快就会识清云颢那张皮囊下魔鬼的本质,然后被重创,深深地感受到恐惧。
对、就像是当年的他一样。
所以他又重新找回了傲慢,抬起下巴,对余宸明说:“确实,年纪小,不懂事。你很快就会明白我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对了,他给你了不少钱吧?”
“什——”
余宸明这会儿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而且这么不要脸的人居然还是云颢的亲生父亲!
他也不得不压下额头跳动的青筋,克制住自己指着鼻子骂人的冲动。反而,他越生气,面上笑得越甜,用手指摆弄着耳坠,狠狠地用话语报复回去:“是啊,他还要给我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呢。”
杨海辛一下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张嘴要说什么,但余宸明咬牙切齿地打断他,继续说:“可是我都没要,我喜欢他又不是喜欢他的钱现在能在他身边,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不需要别的什么啦。”
很好,很完美的恋爱脑角色,气人只在不动声色之间。余宸明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杨海辛,杨海辛死死盯着他,眼睛都红了,喃喃着:“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给你——你在骗人!”
杨海辛看着已经有点失态了,杨景维赶忙低声安抚他,说旁边人都在看,而且小孩说话能有什么真,肯定都是骗人的。那人怎么可能把股份随便说来哄哄人而已。
本来杨海辛已经镇定了一些,一听这话又猛地拔高了声音,怒道:“他连哄骗人的话都不会对我们说!就是想要搞垮我们,还整这么一个小贱人过来,羞辱我们,让我们难看”
余宸明就站在旁边,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轻蔑到毫不避讳地与旁人就这么骂他,这些人真的荒谬。可他看着这些西装革履,面容英俊的男人们脸上五花八门的表情变化,怒气忽然消散了,同时,心里却涌起一阵阵的难过。
因为余宸明刚刚说的都是真话。
就算云颢在一开始确实是想要花钱留他,他选择答应的原因也主要是想要后半辈子躺平——可就算是他,也知道钱不是一切:这道理小孩子都知道,就算要做朋友,第一步是要去了解这个人,然后再进行下一步。
但他接触到的所有人好像都不了解、自以为了解,甚至根本不想去了解云颢。
多讽刺啊,他想知道一些云颢家里的事和过去的经历,可反而他了解到的,却是就连血亲都对云颢十分无知的事实。
余宸明想起刚搬来时候那冷冷清清,只保留最低限度家具的别墅;想起在医院里的那次发病,医生和保安投过来的目光;还有对方在车上谈论杨家时平淡的态度他知道云颢对这些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杨家还没有能耐到能伤害到云颢的地步。但他还是觉得心疼。
因为,不被了解地、孤独地、一个人活着,是一件很寂寞的事儿。
他想起上辈子出道一年多时,自己抓着手机,蹲在练习室里哭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都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了。
余宸明突然很想很想云颢,哪怕对方刚走几分钟不到——想要牵牵他的手,抱抱他,给一个亲亲最好啦,然后他们一起回家,做一桌好吃的喂饱他的肚子。
云颢之前说的没错,这宴会确实没意思极了,不值得多浪费时间,有这时间不如回家备明天的早餐。
于是余宸明深深吐出一口气,朝杨家人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准备走远点去门口等云颢回来,不在跟杨家人纠缠——但是杨海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