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一看,正是那天晚上自己脱下来的那件衬衫。被叠得整整齐齐。
“谢谢。”他说。
“上次见你来,你买了袜子就走,我还以为你会再回来,第二天就把衣服带来了,可你一直没来……”她又从摊位里抽出来了好几双袜子,然后找了袋子装起来递给他,“这些你都拿着,你上次买的那两双袜子其实有点贵,可以压价的,但你没讲价,当着老板的面我也不好说什么。”见他没接,她又说,“你拿着吧,这些袜子都是纯棉的,质量好,平常卖的也很好。你拿去穿。”
“这我不能要。”
“那算我送你的,可以吗?其实我本来应该至少请你吃顿饭的,但说实话,如果要请也只能请你去市场西边的摊位上吃碗饺子。我没有什么钱的。”她看了汪庆强一眼,苦笑了一下。
“你没事吧?”他终于问了出来。
“我没事。”她看着他,“谢谢你。”
“那你弟弟呢,他身体好点了吧?”
“嗯,他也还好。”姑娘又低下了头。
“那就好。”汪庆强点点头,“那就好。”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你刚才说,你在附近的工地上干活?”姑娘问他,“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汪庆强,三点水一个王字的汪,庆祝的庆,强壮的强。你呢?”
“我叫苗春花。”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名字很土吧?”
汪庆强摇摇头,“不土。”
看见姑娘还在笑,他也跟着笑了。他的心在两个人对视一笑里再次狂跳起来。从那天开始,但凡是有她的梦里,都没有了她胸口的一片白,有的只有她带着梨涡的微笑。
从那以后,他一有机会就去找她,很多时候就是站在她的摊位前跟她说说话。她说她从去年开始就在市场的这个摊位里工作,之前还在饭馆里洗过碗端过盘子。她本来学习还不错的,想上高中,考大学的。可家里条件不好,自己还有个弟弟。父母外出打工,把他们姐弟俩留在春溪,让一个家在春溪的姨姥姥帮着管。可姨姥姥年纪大了,说起来又是远亲,只能偶尔来看一眼,生活里根本指望不上。
她也问起汪庆强家里的情况,他没瞒她,全都说了。这些并没有吓着她,她反倒很同情。她说,“这世上不容易的人太多。”他点点头,去牵她的手,她没躲。她的手很软。
她带他去看自己住的地方。离那个批发市场不算太远。苗春花的弟弟在上学,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房子不大,背阴,屋里有股潮气。虽然是白天,可屋里很暗,她把房间角落的一盏台灯扭亮。
“这个房子也不是我们家的。是我爸妈在春溪租的房子。一开始他们从乡下出来,到春溪这边谋生,可打工赚的钱后来做小生意又都赔了。现在就留我和弟弟在春溪,他们两个又去更大的地方闯荡了。他们很少寄钱回来。总是说要攒钱给弟弟结婚用。所以我出去上班赚的工资就是我和我弟的生活费。每个月如果不小心的话,后面的几天总得饿一饿。”
她的口气很轻松,但却让汪庆强心疼不已。他这个时候才觉得他们是一样的人。她这个有父母的和自己这个没父母的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区别,说起来他还要比她更好一点,最起码他自己赚钱自己用,而她还得顾着一个弟弟。
他从未见过苗春花的弟弟。但通过她的描述,他总是在心里想象一个自私懒惰痴肥的形象。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姐姐还有父母的供养,没有一丝愧疚和歉意。苗春花对弟弟的感情挺复杂,她时常跟他抱怨弟弟,可时不时也会笑着回忆弟弟小时候可爱的样子,说他的小脸蛋小胳膊小手,胖嘟嘟的,软乎乎的,身上都是奶香味。
汪庆强问过她为什么不愿意让自己见一见她的弟弟。她说,弟弟的嘴不严,像个小密探一样的,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的事,他都会第一时间告诉父母。一旦她父母知道,那肯定会跑到他工作的地方,把他的情况查个底朝天,再闹一场。他们虽然人在外地,可走之前跟她明确规定,她不能在他们不在的时候私自谈恋爱。
听到她说“谈恋爱”,他的心一动,这已经是很大胆的表白了。他心中泛起狂喜,最起码,在她的心里,他们两个已经是恋人关系了。
那天,他吻了她,她没有拒绝,只是温柔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里充满着幸福,但在重重幸福下,也有担忧如鞋底尖利的石子般暗戳戳地提醒着他,他与苗春花的未来也许不会那么顺利。因为苗春花说过了,父母不想让她谈恋爱是为了保持身家清白,她未来的丈夫是谁,他们老两口得亲自选。从小到大,他们的注意力都一直在儿子身上,之所以在这件事上这么在乎女儿,无非是想保护她的价值,用她换更多的彩礼罢了。
这些她都知道。知道,却无力反抗。每次和父母吵起来,她总是能被父母治住,要不然是父亲的谩骂和耳光,要不然就是母亲幽怨的眼泪或是要死要活。反正,他们总有办法。
她唯一能做的反抗就是找到汪庆强,趁弟弟不在家的时候把他带回家里,然后说要把自己给他。
她说:“其实如果当初你不救我,别说我的清白,怕是连我的命也没了。所以我没什么可顾忌的。”
她凑过来吻住了她,再任由他的手解开自己的衣服。他已经意乱情迷了,可还是喃喃地问:“那你父母那边,怎么办?”
“管他们的。”她继续吻着他,“我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