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让伊娃戴上后冠,伯爵夫人能做出任何承诺。
得知伯爵夫人许诺了波拉格的使者什么时,路易莎心里摇了摇头——怎么说呢,这些承诺伯爵夫人答应了没用,伯爵明显不会为了嫁女付出那么多。
有一个国王做女婿是好事儿,但精明的大领主们,也很少有为了嫁女损害自身利益的。因为他们深知,倚仗女婿远不如倚仗自身。为了‘高贵女婿’可能的帮助,让自己变弱,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按照伯爵夫人和波拉格使者谈的,要能保证伊娃和波拉格国王的婚事,布鲁多这边得付出很多。
首先就是钱,毕竟大家都知道布鲁多富庶,而巴尔扎克伯爵又只有两个女儿,嫁妆上应该是‘预算’充足的。要知道,几年前伯爵哪怕是嫁个私生女也很大方,从那次看得出,他不是个会在嫁女上吝啬的人。
“20万金币?那就是2万镑了,这单纯是嫁妆金。且结婚前必须支付一半,剩下一半无论什么情况,都得在一年内付清?除此之外,还得陪嫁价值1000镑以上的纺织品,价值200镑以上的金银餐具,价值100镑以上的寝具,以及价值嫁妆金13左右的珠宝首饰。”
“伊娃的年金也得由布鲁多负责,每年至少10000金币。如果伊娃去世,这份年金还能转移到她的儿女身上。嗯,还得陪嫁庄园,挑中了至少35个庄园?”路易莎听吉娜汇报伯爵夫人和波拉格大使切尔尼男爵谈的内容,总结道。
然后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不是被气笑了,就是单纯觉得荒唐不是,波拉格大使也就算了,他是外国人,生平第一次见巴尔扎克伯爵,不够了解。而且得利的是他的国家和国王,肯定是觉得叫价越高越好。
伯爵夫人你为什么啊?难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你的丈夫?
在这个时代,巴尔扎克伯爵不算糟糕的男人。作为丈夫,他并不会对妻子施以暴力,有情。妇但也不曾让情。妇下了妻子的脸面。作为父亲,他确实忽视了孩子,可话说回来,这不是普遍情况吗?而且他也算‘公道’,要忽视也是所有人一起忽视。
所以路易莎会在修女院默默无闻十多年,而伊娃长在宫廷十年,他也没因为见伊娃更多,就让她这个次女继承布鲁多。
也就是路易莎被确定为继承人了,而且这几年表现得确实好,他才对路易莎有几分另眼相待。但这不是对自己的孩子,更像是对一个下属。
幸亏路易莎两世为人,对巴尔扎克伯爵也没什么孺慕之情,不然现在这种相处方式,但凡容易钻牛角尖一点儿,都得陷入内耗中。
总之,巴尔扎克伯爵的确不算糟糕(限定时代下),可他也绝不是什么体贴温柔、乐于付出的角色。准确地说,他是一个善于冷冰冰算计的领主,格外信奉‘落袋为安’。嫁一次次女要花这么多钱,哪怕出得起,他也是不愿意的!
说到底,波拉格王国虽然是‘王国’,可它和布鲁多其实没什么地缘上的特殊关系,牵涉的利益也是此时诸侯之间最低限度的那种。和波拉格国王结亲,好处并不会比与一个强大的大领主结亲多,最多就是名头好听一些。巴尔扎克伯爵愿意为了好名头多花一些钱,毕竟‘名头’很多时候也能变现呢。但要多花太多,这又是他不会轻易答应的了别看只是钱的问题,这时因为钱告吹的婚事可太多了!
“如果兑现,这可真是一份天价嫁妆了。”路易莎摇了摇头,又问:“还有吗?”
当然还有,此时大贵族的婚约,怎么可能只说嫁妆一项?路易莎问,就是让吉娜接着往下说的意思。
吉娜点点头:“的确太惊人了!作为预备给您的嫁妆还差不多。但您是布鲁多未来的女伯爵,最后整个布鲁多都是您的,嫁妆不过是一笔‘预付款’,也就不在乎多少了,只要场面好看。除了关于钱的,夫人还答应了切尔尼男爵,可以促成两桩婚事。”
“无论是波拉格的好青年迎娶布鲁多淑女,还是布鲁多的先生们迎娶波拉格贵女,具体都可以再细谈。但夫人答应,出嫁的布鲁多淑女都有丰厚嫁妆,娶妻的布鲁多先生都是有爵位的,或者是爵位继承人。从此,波拉格人能打入布鲁多宫廷。”
“伯爵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如果双方本来就条件合适,这倒不算一个有损布布鲁多利益的约定。至于打入宫廷什么的,如果伊娃嫁给了波拉格的国王,那布鲁多自然也打入了波拉格宫廷,算扯平了。可如果双方条件不合适,波拉格要占便宜。这就得得罪我们那些封臣了。”
“嫁妆丰厚的贵女和有爵位的男士,都是‘稀缺资源’,每一个都有不少人盯着。如果突然被伯爵夫人便宜给了‘外人’,没有人会满意的,当事人都不会满意。”
“谁说不是呢?”吉娜第一次听人说,也觉得这事儿大大地得罪人!当然,想到伯爵夫人没有儿子,也不用为了儿子笼络布鲁多的贵族们。现在为了女儿能顺利嫁给国王,得罪几个人,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取舍。
之后吉娜又给路易莎说了伯爵夫人许诺的其他东西,包括但不限于波拉格商人在布鲁多集市的特权;如果路易莎没有儿子,只有女儿,布鲁多要归伊娃的儿子继承;给波拉格分享制镜技术啦(这个可能是波拉格那边临时提的,他们来之前都不知道特鲁瓦玻璃镜的事儿,但本着有事儿没事儿打两杆子的想法,就真的厚着脸皮提出来了)。
约定的内容很多,几乎赶得上一个完整的婚前契约了。但双方应该都知道,不可能都成真的。波拉格大使清楚,这是伯爵夫人为了让女儿当王后,什么都敢许诺。而伯爵夫人就算再上头,也该知道最终拍板的是伯爵,而伯爵是不可能全答应的。
“您要去和伯爵禀报这事儿吗?”吉娜说完后,见路易莎陷入沉思,小心翼翼地问。
路易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禀报伯爵?哦,不,不用了。伯爵的探子可比我的多多了,也更有积极性,他肯定更早就知道了。就算不知道,最后伯爵夫人、波拉格使臣,总是要向他提出的。”
“如果伯爵认为可以答应,我现在去禀报伯爵,其实没什么意义。如果伯爵觉得这样的要求显然缺乏诚意,那不用我说什么,他也会拒绝。既然是这样,我去说什么呢?”
非要去说的话,一方面会给伯爵一种‘你在教我做事’的感觉。另一方面,说不定还会让伯爵不满她对姊妹的‘针对’——伯爵自己可以不爽伊娃和波拉格国王结婚的种种条件,但付出的东西现在都还不是路易莎的呢,她就这么算计起来了,这好吗?这不好。
事实上,的确不用路易莎去说什么了,在这件事上,真正着急的始终只有伯爵夫人和伊娃。波拉格求婚使团始终不求婚,这让她们非常担心,担心不能满足波拉格一方的要求,他们会换一家去求婚。
伯爵夫人在和波拉格的切尔尼男爵交换了‘意见’后,没犹豫多久,就对伯爵吹起了枕边风。
“关于波拉格使团的来意,我想您肯定知道了,这真是一件大好事啊!”伯爵夫人脸上的喜气洋洋,一部分是完全出自真心,另一部分也是刻意渲染的。想以此让伯爵更相信,这件事如此之好,以至于值得付出更大代价去达成。
正在经历‘贤者时间’的伯爵却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而是很快抓回了飘飞的念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然后就装出一副要睡了的样子,翻了个身,将盖在身上的丝绵被扯了扯。
伯爵夫人又不是傻瓜,尤其是这种时候,可以说是她最精明的时刻也不为过。她立刻打断了伯爵想要糊弄过去的做法,将双手搭在伯爵身上:“您怎么想的?这可是伊娃的大事儿对您也是大好事,如果有一位国王做您的女婿”“我当然希望伊娃的婚姻有更大的价值,嫁给一位强大的诸侯是最好不过了。”没办法,伯爵只能表明态度。而他的表态也很精明,像是表态了,又什么实际的都没有。说的都是众所周知,绝不会错的,甚至完全是废话了。
伯爵夫人这时候完全没有平时的容易糊弄,或许平常那些事只是‘难得糊涂’而已。现在关系到女儿一生一次的事(这年头几乎不可能离婚的),她立刻追问:“嫁给一位强大的诸侯,波拉格的国王不就是吗?”
“是的,那是一位强大的封君。”伯爵终于意识到了,今天必须得和伯爵夫人说一些不利于家庭和睦的东西。或许他想要的平静祥和的家庭氛围(哪怕只是假装的),到了不得不打破的时候了。
“如果可行,我也想结成这一桩好婚事!但使团的人还没说什么,我们何必要开口呢?”明明知道伯爵夫人已经找上切尔尼男爵的伯爵故作不知,义正言辞地说:“您想想看,他们既然组成了使团到访,就是有这个意思的。”
“有这个意思就一定会开口说他们先开口,我们占据主动权,接下来的谈判会有很大的好处。”
伯爵夫人先是有些心虚,然后又着急了,忍不住小声嚷嚷道:“您怎么能这样想呢?为了一点儿谈判时的主动权,就冒险去赌波拉格的人一定会先开口。他们的选择显然更多,如果等不到我们先开口,给出条件,说不定就选择去另一位瓦松领主的宫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