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司户:“方兄与闻人司户是如何相识的?”
闻人政没什么背景,父母早亡靠着通判夫人接济才能读书,能中三甲进士远超所有人的预料,不像是能够与京中的权贵结交。
飓风见他仍有疑虑,倒也不急着打探消息,先让他对自己放下戒备心,“殿试前灯会上有人落水,我与他一同下水救人,因此相识,京城地方小,准备参与殿试的学子又集中住在一起,我便总能遇上他,一来二去地就成了朋友。”
陶司户听不出其中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科举学子除了在京中有背景的,或者是有依靠的,大部分都是集中住在学坊之中,这学坊是朝廷专门出资建立的,为的就是让远道而来的学子安心备考。
随着近年来学子逐渐增多,学坊也从京城迁移到了京郊雪漫山,会试原先在城内考,随着参考人数增多后,学子从雪漫山学坊入城考试得要一个时辰,赶上极端天气容易影响学子考试的状态,于是一并迁移到了雪漫山,待每年会试结束后发榜,中贡士者再转移入京城学坊安心备考殿试。
反倒是从飓风口中的描述,让陶司户意识到飓风的出身必然不寻常。
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参加朝会,朝会又分大小朝,大朝会初一十五各一次,小朝会三品以上重要官员每天都得开,五品以上有事上奏的官员也可以参与,大朝会则是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
能在京城内拖家带口居住的,至少得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或者是祖上曾经身居要职由君上赏赐过宅子的,五品以下的官员根本没有资格在京城拥有自己的住房,五品以下的京官多数都是住在官舍,再就是应届的科举进士,也是同样入住官舍,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可在京中立府。
京城的房屋府苑虽无明文规定按品级售卖,却有不成文的规定,五品到四品的位置离皇城较远,三品到一品则靠近皇城,五品官员想买三品官员住所区域的府苑绝无可能,最多能买从四品官员住所范围内的房屋,也是在一定程度上阻止官员越级攀附关系。
京城的学坊则是建立在正四品官员住所到从三品官员住所之间,若说此人能经常在京城内见到入京参加殿试的学子,至少得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家眷,按照眼前这人最多不过二十岁,怕是哪家权贵家的小公子。
想明白这一点,陶司户对飓风也就客气了几分,论身份此人要比自己尊贵许多。
陶司户问道:“不知方公子想从我这里了解什么?”
飓风也察觉出他对自己的语气中全无高傲之姿,看来是他的忽悠奏效了,“依照我对闻人兄的了解,应当不至于干出奸污女子的事情。”
“人心隔肚皮,我起初也认为闻人兄不会奸污那女子,可他自己在总府的牢狱中认了罪。”
飓风问:“这案子可是县衙接管而后移交到总府的?”
陶司户解释道:“先是被奸污的姑娘家人到乡衙报案,乡衙来城衙报案,城衙带人去勘验现场后,移交去县衙,由县衙确认是否立案,原则上县衙不能审理官员,由县衙移交至西北府的府衙,再由西北府衙移交到西府总衙,西府总衙再移交至州府总府衙门。”
“也就是说这个案件先后转手六次?”
陶司户点头,“确实是六次。”
飓风问,“那转手六次可有六次进行案件细节核查?”
陶司户道:“虽说明面上是经过六道程序最终到总州府衙,事实上县衙立案后,便会直接交由总州府衙,官员不能越三级见人,所以官员犯案避免包庇一般也是要越三级审理。”
县衙是一级,西北府衙是二级,西府总衙是三级,越三级就正好是总州衙门。
越三级审理飓风是知道的,可在他的记忆中,越三级审理案件,府衙得胁从审案。
他道:“即便是越三级审案,府衙也该核查证据,确认是否能够立案,怎会直接从县衙就跳到总州府衙?”
陶司户摇头,“这我确实不太清楚,我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从八品司户。”
他们城衙的司户只有总司户是正八品,下辖的司户一律都是从八品,包括县衙所在地的司户也是一样为从八品,已经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官,对于上级怎么审理案件,他们也无法提出任何建议。
“那照你所说,这闻人司户的案子是由本城的衙门负责搜集证据,奸污案最重要的便是是否存在奸污事实,仵作验尸可有拿出准确的证据证明其被奸污?”
“据说当时没有验尸,不过那姑娘留下了一封书信作为证据,他的家人极力阻拦仵作验尸。”
“说起来也邪门,前脚闻人政被押解到总府衙门,后脚这一家人便在一场大火中被烧死。”陶司户略带惋惜地说,“一家六口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据说那姑娘的棺材也被火给烧了,按理说证据没了,闻人政可以不认罪,可他在总衙认了罪,那八成奸污是真。”
按照这个推理逻辑是成立的。
庭渊反复将这个案子里目前掌握的证据给他梳理过,在外人的眼里来看闻人政认罪就代表他确实做了,从飓风他们掌握的证据来看,闻人政是被陷害的。
“这么说来仵作就根本没有验那女子是否被奸污。”
陶司户点头,“确实没有。”
飓风听到此气愤不已,“既然没有检验过,如何能够立案?”
“据我所知县衙是依照那姑娘留下的一封书信作为立案证据将案件上报到总州府衙,证据并不充足,闻人政若是不认,这个案子不足以定罪,可他偏偏认了罪,两相结合便能确认罪名成立,即便是前期证据不够充分,有了闻人政认罪,案子的证据链也就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