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那一头很安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落嘉也没有催他,静静地看着对面坐着的人,等着电话里的答案。过了十秒钟以后,电话里才传来傅司年答案:“是。”听到答案的那一刻,落嘉捏着电话的手指紧了紧,瞳孔微微地放大,最后闭起眼睛,深呼吸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对方示意一下,然后走出咖啡厅,去到外面的露台,继续打电话。露台铺着木地板,踩在上面,咚咚咚的声音,就像有一把铁锤敲着许落嘉的脑袋,他站定,靠在栏杆上,眺望远处的高楼大厦,霓虹闪烁。往露台下看,下面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穿着短袖,挎着手臂,手上拎着咖啡和奶茶,一片欢乐宁静的氛围。落嘉真的想一下栽下去,死了算了。“傅司年。”落嘉的声音很平静,“你真的令我,令我感到厌恶。”“我知道。”傅司年死死地捏着啤酒瓶,即使早就知道,可是真的听到那一句话的时候,心难受得快要割裂开。“我以为…我以为…”落嘉的嘴唇不断嗫嚅着。我以为你只是凉薄冷漠,以为你未能从一而终,以为你只是变了心。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并非良人,从头到尾,只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在那样绝望的境地里,你也未曾想过救我,而是冷眼旁观。真是,真是一点情意也没有。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从来没爱过我,还是爱到中途变了心,物是人非,更令我难过。落嘉站在露台上,徐徐冷风吹过,太阳伞微微晃动。他觉得自己很冷很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鼻尖上润着盈盈雪花。“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傅司年说,“确实很绝情,你别哭了,为我这种人,不值得的。”落嘉抬手擦掉眼泪,吸吸鼻子,可是下一秒钟仍然是泪眼模糊的,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不断地往下流。他语调尽量平静地说:“确实不值得,我不会原谅你的。”尽管内心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诅咒他,恨他,想要把所有的恶意和厌恶都诉诸于他的身上,把这么多年以来的折磨和痛苦全部说出来,可是落嘉最后只说了这一句话。不会原谅他。然后保持宁静和尊严。其他的都没有必要了,再多的谩骂和指责都无济于事,已然是这样的凉薄,已然是这么执迷不悟地求了这么多年,再追溯过往都没有意义,就让这段从头到尾的孽缘就此终结吧。落嘉决绝地说:“你不要再联系我了,傅司年,我真的,宁愿从头到尾都没有认识过你。”“我也是。”傅司年说。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许落嘉,就那样过着颓废糜烂,灯红酒绿吧的生活,做他的一辈子烂人。也不要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渐渐地上了心,却始终不相信落嘉真的会爱他,他这么烂,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永恒的感情,也没有人会永远的对他好。烂人的骨子里最渴望真心,也最恨,最怕真心。于是他开始折磨许落嘉,想对落嘉说,你别演了,你根本不喜欢我,也不可能永远喜欢我,不要给我希望。不要做出那种说着喜欢我又抛弃我的事情,这太残忍了。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就不会伤害到我。他就这样亲手地,一步步地把许落嘉往外推。他以为,等到离婚的那一天,就是两个人各自解脱的那一天,他也能全身而退。可是他为什么还是重蹈覆辙,还是会被感情折磨得遍体鳞伤,像他爷爷一样,有了一个爱人,却求而不得。许落嘉要离他而去,流着眼泪说再也不会原谅他。然后他死之前,也像爷爷一样,一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钟,也仍然是挥之不去的遗憾和心魔。死也不得心安。傅司年喝了一口啤酒,说:“我也是,许落嘉,我宁愿从来没遇见过你。”落嘉:“现在结束也不晚,从此以后,你我之间的恩怨债孽,一笔勾销。”一笔勾销。傅司年想,可是如果,如果我走不出来呢。那我怎么会甘心,只有我一个人在地狱里受折磨。傅司年说:“下个月初三,我爷爷的葬礼,你来,我们最后告别。”“没有必要。”落嘉抹掉眼泪,视线落在远处的,“我们的关系,不值得见面告别,就这样吧。”“不,你要来,在葬礼上会宣布财产分配。而且他生前那么疼爱你,就当作是一个普通的老人,送他最后一程吧。我就在葬礼等你,不会做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