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陷也瞬间明白了梁平生所谓的领养估计又是什么别的见不得人的龌龊交易。他似乎是像说什么,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好几声。
他这一咳就停不下来,话都说不出来了,左手把周枝的外套都抓得起了皱。周枝将手放在他后背上替他顺气,好半晌,林陷才断断续续地开口,仍然说得不太清楚:“不……咳咳,不行。我可……咳咳……可能是得了什么传染病。我会把病气过,咳咳,过给别人的……”
梁平生闻言后退了一步,一副当真怕他传染的样子,又想到什么,冷冷说:“是吗,那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四]不乖的孩子会被大灰狼抓走哦。
话音一落屋内便被无形的令人尴尬的寂静笼罩了。
没人回应他的话,只有林陷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响。
好半晌林陷才平缓了呼吸,他咳得脸都红了,眼角隐隐约约有泪光,周枝便伸手嗲点他的眼睛。林陷勉力对他笑了笑。
“可以。”林陷抬眼对梁平生说,“什么时候?现在吗?”
梁平生歪着眼睛斜楞他,做了一个让他出来的手势,一遍往外走一遍唧唧歪歪地骂:“这么大了还要赖在孤儿院,吃我的住我的还不知感恩,一个孤儿谁惯的德性……”
林陷长舒一口气,对他的背影有些无语凝噎。他早就懒得纠正梁平生的自我高尚塑造了,跟这种人根本没有认真讲道理的余地。
他让周枝让开,把身上周枝堆起来的被子也推开。
他一推却没推开,不知道真的是感冒了没力气,还是周枝长大了,只要他不愿意,林陷就拿他的强硬态度没办法。
他看看周枝,浅琥珀色的眼里净是不解。
周枝一点要和他解释的意思都没有,他将被子披到林陷身上,压了压,然后亲自给林陷套上毛衣外套,又跪坐到床边,示意他抬一下脚,他好给他穿裤子和鞋袜。
林陷从震惊的状态里回神,隐晦地表示:“我只是感冒了,不是残疾了,我有手有脚的……”
“我知道,”周枝说,林陷不动,他就主动去抬起林陷的腿,“我又不瞎。”
林陷:“……”
他试着挣一下,果然没挣开,别别扭扭地嘟囔:“真以为自己长大了啊,把我当三岁小孩儿对待,翅膀硬了胆子大了不听我话了。”
周枝动作一顿,抬起眼和他对视:“哥哥,我是三岁小孩儿,我幼稚,你现在让我为你做这些就是在哄我开心,多哄我一会儿好不好?”
林陷本来就刚退烧,还疲惫得很,脑子被他的话绕得转不过弯,只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竟然没想出来到底哪里不对,暂时放弃思考,老虎不跟兔子一般见识地点了点头:“那也好吧。”
周枝笑笑。他拿来一条围巾,在林陷脖子上打一个漂亮的结。围巾是之前林陷生日的时候孤儿院的几个小女孩儿一起织的,悄悄屯一点钱不容易,买毛线的钱还是他们几个人凑一起才凑出来的。红色围巾毛茸茸的,林陷的小半张脸都陷进了毛绒里。
有点燥,但林陷没动,掀开帘子走出了房间。
梁平生坐在走廊里打游戏,游戏里叽叽喳喳的特效音和走廊乱窜的风声搅和在一起,很烦人。
见林陷出来,梁平生上上下下打量他一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走吧。”
他在前面走,周枝和林陷在后面跟着。他似乎拿定主意要一直跟着林陷,一会儿替林陷拉一下衣服,一会儿把他的围巾向上扯扯,最后拉着林陷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他体温高,掌心干燥温暖,林陷并不讨厌他这样做,甚至有点喜欢,想了想,随他去了。
梁平生嫌他磨蹭,让他滚一边去,不要跟着他们走。周枝自然不愿意,阴恻恻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梁平生。梁平生被他盯得发毛,下意识就想上前踹他,林陷将手抽出来,将周枝往后挡了挡。
周枝现在或许可以和梁平生对抗,但孤儿院还有很多别的孩子,一旦梁平生要找人当帮手,对他们来说是不利的。林陷不希望在现在和他爆发正面的冲突。
“你先回去吧。”林陷和周枝说,“我很快回来。”
梁平生轻蔑地哼一声,觉得林陷那句很快回来简直天真。
林陷只用余光看看他,手上却仔细替周枝理了理头发,用安抚的语气小声劝:“我保证今天会回来的,我还要给青雅他们讲故事的,好不好?”周枝沉默着,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林陷拍拍他的肩,跟上已经走出去一截的梁平生。
“林陷哥哥。”周枝突然叫住他,林陷回头与他对视,他却又什么都不说了,半天蹦出来一句,“注意安全。”
林陷仓促地笑笑:“好。”
穿过走廊转弯到院子,院子里有孩子们早上刚扫开的雪。绕过院子就是前厅,出前厅之后就算是走出了孤儿院。
梁平生却不继续走了,他让林陷坐到前厅的沙发上,看一眼林陷现在风吹倒的样子,越看越不顺眼,纡尊降贵地自己倒了两杯茶,却并不是放在林陷面前,而是放在了他的对面。
整个孤儿院装修得最好的就是这个前厅,因为这里不仅是接待贵客的地方,也是梁平生偶尔来小住的地方,权当他的休息室。他虽然自己靠肮脏的蓝谦手段积蓄钱财购置了房产,但也常有需要“打理”孤儿院的生意不回去的时候。所以孩子们的被子衣服可以破破烂烂,他的前厅却不可以不安空调。
梁平生按了空调开关,空气太干燥,林陷又忍不住开始咳嗽。他低头看自己面前的茶几。很漂亮,透明的玻璃下镶嵌的花纹是淡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