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回不一样,这回又换回来了。那个按着宋清平的两只手,把他压在树上亲的人是我,那个毫无招架之力的人是宋清平。我衔了他发上的一朵落花,唇贴唇的亲他。后来落花掉了,宋清平不自觉低头去看,我就生气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生气,大概是觉得他平日里像个忠臣一样专心得很,这会子倒是分心了。于是我又亲他,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很浅的印子。其实我哪里舍得?额头磕着额头,我想一直望进他的眼里,最后看见他眼里的自己。宋清平像平常一样喊我殿下,眉眼带笑。别的再没有什么,却比我从前做的梦都要刻骨。我醒来的时候竟也不怕宋清平生气了,反倒觉得挺旖旎的,有一点风流,心里边也有一点窃喜。我从前做了这样的梦都不敢看他,现下也敢盯着他长看了。他这个人长得好看,我一连看他看了十几年也没能看厌,就说明他确实是很好看。不怕他生气,还敢使劲看他。其实我是借了一点离别的威风,才敢这么做。明日便见不着了,我才敢这样做。若他此时醒来,不用做出什么求我的动作,他只随便说一句“殿下别走了”,或者连殿下都不用说,像吩咐什么人一般吩咐我“你别走了”,我指定就走不了了。我很庆幸他此时没醒。又过了一会儿,那一点被我压在心底的小心思又很快的扎根发芽,不消多时便重新长成一棵灼灼桃树。我发誓,我是看宋清平睡得太久了,想看一看他是不是还活着,才动手探一探他的鼻息和脉搏的。而且我的手又拙,不怎么容易探到脉搏和鼻息,所以才探得久了些。好罢,我承认,有一点旖念,但真的就只是一点儿。我发誓,这一回我也是见宋清平睡得太久了,怕他睡了太久,晚上睡不着,才想推一推他,叫他起来的。“宋清平?宋公子?清平儿?”他不应我。他再不醒我就要发疯了。我从前喜欢玩闹,喜欢做出格的事情,他就喜欢调侃我:“殿下又发疯了。”其实他不知道,我这个人在心里可守规矩了,我不常发疯,我发疯是为了好找个由头来闹他,不过他倒是很迁就我,每回我发疯他都奉陪。我在心里求他:宋清平,这回我又要发疯了,求你再陪我一回,就这一回。别生气,你千万别生气。我发誓,这一回我是因为见宋清平睡得太久了……罢了,这回我就不发誓了,这回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就是因为我这个人动了歪念头了。我把宋清平按在树上亲了,不是在梦里,我亲的也不是梦里的宋清平,怎么了?谁管得着?可我转过头,才靠上去的时候,宋清平就醒了。后来我怀疑他是装睡哄我上钩,但那时候我简直是慌极了,也就没想到这一层。他问我:“殿下在做什么?”我便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在梦游,应说:“我在做梦。”宋清平笑了笑,不动声色伸手揽我的腰:“什么好梦?”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把那个好字咬得重重的,我听了简直想哭,也没注意到他搭在我的腰上的手。“没什么好的,也就是……”我转念一想,我就是动了邪念了,犯了忌了,谁管得着了?反正都要走了,也被抓包了,亲他一口,我这辈子也不算吃亏了。“也就是这么一个梦。”我一面向他解释,一面扣住宋清平的手腕,还是慢慢的靠上去。一开始我没敢看他,我怕他被我活活气死。后来我再看他眼中,还是我,简直和梦里一模一样。我往后退了退,道:“就是这样一个梦,是你非要问我,那我就做给你看了。”“所以。”他垂首笑叹道,“殿下找章太医,说夜间多梦,全是这样的梦?”我理直气壮:“是啊,怎么了?我虽然经常做这种梦,但是我一直很专一。”“一直是我?”“当然是你。”完矣,此话一出,我是在劫难逃了。若说只梦见了他这一次,我还好解释,就说我们在一起待久了,我梦见他也正常。若说我每回都梦见他,我却还说我对他没有什么心思,谁会信呢?不过亲也亲了,我没什么遗憾了。不如把眼睛一闭,随他处置:“对不起,我的错,你别生气。”“我若生气了……”他此时说话冷冷清清的,大概真是生气了。我便随口应道:“那你还回来罢,对不起。”“怎么还?”“不就是……”没等我说完,宋清平应了一句“臣明白了”,就学我的样子把我压在花树上了。他为臣一直很忠心,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但我不知道他还能这么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