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沈缘曾数次欺骗于自己,多少次对他刀剑相向,多少次狠心对峙将那把锋利的剑刃扎进他心脏一次又一次,活生生剜去他那颗金丹炼化,撬碎了他一条腿骨……但那又怎么样?这世间爱恨若能如此轻易便说道清楚,那么上一世他本就应当早些释怀放手,何至于重来一次又要遇见此番苦痛结局?
两世爱恨纠缠,他终究也只是想要听到沈缘一句“对不住”而已,但如果这句话要以沈缘的性命为代价,如若这句道歉只能在他临死前说出,那么闻修决宁愿自己永远处在这场爱不得恨不能的残局里苟延残喘,沈缘再扎他千万刀,再欺骗他无数次,他也心甘情愿。
曾经恨是真的,他在心里计算着那一次又一次屈辱苦痛,想要在沈缘的身上一点点地讨回来,可是当大雪降下,白衣仙君在他的眼前瘫倒下去之时,所有的恨意一瞬间结清,闻修决握着青年碎骨手腕,忽觉又回到了前世绝望那日,月明影孤,独身一人。
百里从归没再提起这个话题,只是轻声劝道:“尊座的气息太乱,您的情绪不大对,该立刻平息心神,以免……”
“救他需要准备什么?”闻修决打断他,低声喃喃道:“他只能撑十五日,你需要什么东西来救他,我去拿……需要什么灵草,宝物或者……多少人的金丹……”
他说:“我亲手去剜。”
百里从归沉默片刻,不得不说出事实来:“尊座,实际上……如果是魔族之人,尚留一口气的,我大多都能救回,可修仙之人的筋脉与魔族有极大差异……”
闻修决看向他,咬着牙道:“想办法!”
“不论需要什么,我一定给你拿过来,你只需想办法将他救活,其余什么都轮不着你管!”
百里从归道:“倒是有一个法子……”
闻修决问:“是什么?”
“用魔族之人的心头血为引,”他顿了一顿,继续道:“如果只是要救活,只需懂仙门子弟筋脉走向的魔族之人心头血便可……”
“如果要救治到能够自理,彻底苏醒的程度……还需此人全身活体筋脉,连接到沈仙君体内筋脉之中,方能……成功。”
“懂筋脉走向的魔族人……”
闻修决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是唯一的人选。”
……
……
碎雪在山顶模糊的日光中纷飞,夹杂着闪亮的冰晶,仿佛碎裂的灯火融杂着纷纷扬扬的漫天柳絮,冷风一阵接着一阵,直将人的骨头完全吹成冰冷石雕。
闻修决用自己的剑敲碎冰面,浸在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甫一接触到那阵寒冷,他下意识便想要用灵力去抵挡,片刻后却忽地反应过来他得清醒着将心头血取出,全身筋脉最要紧的几处,必须要用刀刃生生地割断一节出来,作为连接沈缘筋脉的那根线。
“呼……”
他脱去上衣,没有犹豫一刀划破了胸口心脉,顷刻间温热的血断断续续地流出来,浸在了冰冷的河水中,刀刃继续深入,几乎没过半尺,闻修决咬着牙根,另一只手用力捏着手边巨石,巨大的痛意附在他的胸口间,从只是□□疼痛,到全身麻木乃至思绪混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