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沉默了会儿。然后说:“没关系,既然现在你我绝无可能,那就让我们忘掉一切重新开始好了。”“?”姜得豆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晕眩感再次袭来,她控制不住,软软倒回了床上。意识渐渐模糊,她努力睁开眼,所视之物却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她寻不到他的位置,对着他所在的方向说:“你给我下了药?”身旁的被褥一塌。是他坐到了她的身旁,他伸出手来,用柔软的指腹将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撩到她耳后。他动作很轻,声音很柔。“这是山水忘,你会睡上些时日,醒来会忘却前尘过往。仅此而已,不会伤害你的身体。”她的眼神越来越涣散。“你……”她嘴唇微张:“你……”话都到了嘴边,她却忘了想要说什么话了。她软软地躺在床上,眼睛渐渐阖上。他在旁边轻轻地哄:“睡吧,睡醒了我们重新开始。”姜得豆彻底失去一时前,听到他在她耳边说:“只是这次,请你不要再放弃我,好不好?”“……”姜得豆陷入了沉睡。沈一杠把她抱回床榻中央,为她整理好被子。他看了她许久。同她说了很多的话。“兰儿,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从今以后,你不再是谢家女,你只是姜得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没有仇恨,没有责任。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不为谢家,不为其他,就为你自己而活。”“你的血仇,我来替你报。”“你想做的事,我来替你做。”“我要你快快乐乐,无忧无虑。”他倾下身子,欲亲吻她的额头。嘴唇即将碰到她的瞬间停了下来,顿了顿,他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落下轻轻一吻。“晚安,好梦。”-苦寒山山顶。数十辆牛车,货物堆得满满的。沈一杠对老照说:“最后一车,你亲自去。”“老沈。”老照问:“你可想好,却要如此?”他不假思索:“却要如此。”他态度坚决,老照便也没再磨叽:“你不和我一起么?”“晚几日。”“成,那你保重,瑜州见。”“瑜州见。”老照走了。带着所有的牛车,踏上了去往瑜州的路。夜里暮色本就厚重。尤其他们深处林中,层层枝丫掩着月光,更显夜的静谧。烟雨随手拍死了一只趴在灯笼上的蚊子:“公子,我们接下来干嘛去?”“月圆人团圆。”沈一杠看了看高悬的明月,散漫一笑:“自是要找故人叙旧才行。”第14“我不要你们报答,我要……第十四难民窟。他们病了数月,一直不见好,也有过下山另寻名医的打算,想下山却发现不能。——不被允许。他们都是以同样的方式被带来的。忽然就出现不适,恰好遇到赤脚大夫,大夫让他们来苦寒山,说是苦寒山山顶有难民窟,是十年前皇帝设立的,专门为被流传性疾病病人问诊治病。——义诊,免费。他们有的是为了省汤药钱自己来的。有富裕者想呆在家里,请来的大夫却都在半路跑了,总有人说他患的有可能是鼠疫,所以大夫才不愿意来。别无他法,这才来了苦寒山。一来,他们就下不去。他们不太敢闹事。这些守卫虽穿着常服,可都配着刀。在大盛,普通百姓买利刃是触发律法,要拉去砍头的。守卫明晃晃持刀而行,极有可能是官府的人。既是官府的人,他们也便安心留下来养伤了。他们平时是不被允许扎堆聚集的,只能三三两两分开。今晚不知是什么稀奇日子,竟把他们聚集在了一起。他们原本很开心,全都是老乡,天南地北聊得欢畅,但很快,就只剩害怕了。守卫们在他们身后围城了一个圈,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尝试着问因由,没有人回答。他们就这么兢兢战战等了两个时辰。天彻底黑透时,守卫墙们空出一个小口,那个总是一脸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游医走了进来。他着一身黑衣,身批同色披风,手里拿着个破旧肮脏的菜刀,菜刀一看就很钝,生着锈,刀口还起了卷儿。守卫统领在他们面前两米处放了把椅子,游医丝条慢理地坐了上去。他坐稳后,守卫统领说:“这位是我们的主子,你们在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提供的。”难民们诚惶诚恐地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