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假两个马塞洛之间,舍尔的脑子转了半天,原谅他这个与世隔绝的魔法学徒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你到底叫什么?”金代替已经快恼羞成怒的殿下本人做出了回答,“洛德。”所以他才会在他们左一个大人右一个大人称呼他的时候从不反驳,因为他本就如此。也许是因为用了太久马塞洛的名字,洛德乍见马塞洛本人的时候,距离杀人灭口只缺个趁手武器。鼻音冷哼一声,洛德决定不理会他们,除了自己的妹妹,这群人里面总归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无论是逃婚事件的罪魁祸首,还是稀里糊涂的法师学徒,还有似乎干了什么又什么都没干的精灵。哦,最一言难尽的一个——虽迟但到。“晚上好啊。”女声来得轻快。影子从角落无声无息地出现,面目依然如初见那么精巧过人,烟灰色的眼瞳尽是沉稳,深色的法师袍承载着她银色的长发,漆黑的戒指穿了根银链子挂在身前,十指交叉地坐在属于魔王的位置上,她左手食指敲了敲右手的手背,酒水涨起在客人的杯中。宰相在她出现的时候就自觉站在了身后,简直诚惶诚恐。“安珀?”被叫到的人点了点头,这就是她的名字,如假包换。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脸上,后者安然自若,指挥干净的刀叉从小公主的盘子里切了半块不知名的野兽肋骨,然后倒起了一杯果汁。看呆的一片中,安珀优雅冷静举杯:“我自便,诸位随意。”后半夜的魔宫并不比白日那样温和,喜欢躲在黑暗角落中的魔物保留了更多嗜血的天性,作为保护,仆妇们会被锁在自己的房间里,守卫只要照顾好他们自己,就连大臣们也不会贸然选择在魔宫过夜,深夜的时候简直和废弃了没什么区别,除非遇上一些值得彻夜狂欢的事情。但外来者对此一无所知。一个裹着厚外套的身影悄悄从嘎吱的门口钻了出来,犹犹豫豫地迷茫徘徊了几来回,四面八方的黑暗侵袭着这座宫殿的每个角落,她只能循着宫殿主体部分稀疏的光源走到了某个窗下。敞开的廊道灌入森森夜风,寒意顺着脚踝在肌肤上附着蔓延,让她连打了几个喷嚏,上下牙磕巴了几下,浑身瑟瑟起了鸡皮疙瘩。本就不多的睡意更是消减至全无,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安珀无意为难睡不着的小朋友,但小公主的动静实在不小,对于安静惯了的魔宫来说无异于是举着小铜喇叭叭叭叭,总免不了惊扰一些东西。她将手边的茶勺扔出,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奥莉薇娅向后连退了几步,刹那同时,走廊墙壁上装饰的兽首窜出黑影,金属被折断的声音干脆嘎嘣,连一点边角料都没留下,黑影又悄无声息钻回到了原处,一切都当着奥莉薇娅的面。如果再上前一步,那么尸骨无存的就是她了。奥莉薇娅心有余悸地抬头张望,窗台的银色长发在黑暗中是月光般夺目,她学着宰相称呼安珀为法师。就奥莉薇娅所知,这个称号至少在魔域上下,单独提起来的时候都是独一无二的指代词,凡听说过她的具是不约而同地表露出了恭敬与惶恐,她比极少露面的魔王本人更像是魔域的主心骨。奥莉薇娅对这种情况不算陌生,就像是被架空的国王父亲和把持了一切的摄国公,但魔王绝不像自己的父亲痛恨摄国公那样对他的法师抱有同样的痛恨。安珀敲了敲手边的金属栏杆,打断小公主的恍惚的神游。兽首如金属融化般隐没于墙壁,退避出干净的道路,还有一条平地而起的楼梯,直通往敞开的窗台。这儿的主人邀请了她。“我打扰到你了吗?”“没有。”刚好安珀今夜除了浪费时间以外什么都不想干。或许是为了容纳时常从这儿起落的雅歌塔的缘故,环形的露台设计的极其宽阔,而且刚好能从这儿俯瞰魔宫腹地的内景而不至于被旁人打扰。两把椅子长年被安置在这儿,其中一把必然属于这儿的主人,因为上面还放了柔软的靠垫和能带来安全感的绒毯,幼态的黑龙正蜷缩着睡死在其中,扶手处的金漆因使用习惯而被打磨到油滑,侧边还放着一张脚凳,而另一把就显得冷清得多,几乎称得上全新。奥莉薇娅在安珀的示意下,拘谨地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端庄得像是教习礼仪的家庭教师正站在跟前,却含蓄地没有直视安珀的面容。同位女性,奥莉薇娅远比她的兄长更能察觉到法师漂亮容颜的缺陷,因为离凡人太远以至于超乎常理,一眼望去便如心魔般深刻,但周身却容不得繁衍那些有关于性的恶劣幻想,连魅魔都得以最挑剔的目光端详好久,来推敲其容貌存在的真实性,之后才不情不愿地退让至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