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只剩一个清空的塑胶衣橱及一张单人床的空荡荡套房里,夜晚她躺在床上,张眼注目昏暗的天花板,想着她不得不离开他的缘由,心口揪扯,泪液滑落脸庞。
她配不上他,更不可能成为他的老婆,将来跟他共组家庭、生儿育女。
她不能生育。
她不仅因车祸意外流掉她跟他的孩子,还造成严重后遗症,子宫受伤,将来要当妈妈的机率微乎其微。
当她在出院前意外得知这个恶耗,简直无法承受打击,情绪几近崩溃。
可再见到他时,她只能硬压下泪水,不敢也不能让他知情。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压抑内心撕裂般的痛楚,在他面前伪装平静,偶尔掩不住忧郁落寞,他也当是她为流逝的孩子伤心,没多过问。
她当然为失去的孩子心痛,可她更不知怎么面对残缺的自己。
这样的她,如何能接受他的爱,承诺他想给她的幸福?
经过沉痛思虑后,她只能做出离开他的决定,一方面却要珍惜跟他最后相处的美好时光。
那将成为她往后人生的宝贵回忆及慰藉。
她没勇气向他亲口告知不得不分手的缘由,可她也不能让他被蒙在鼓里,不明不白。她于是写了封信,向他坦白并道歉,因她没福分,无法回应他的爱,无法陪他携手相伴未来。
她曾想过就算他知道真相后仍愿意接受她,她也不能让他因她而失去拥有孩子、与做父亲的权利。
无论如何,她除了黯然离开,别无他法,她只能心痛地结束两人才开始的感情。
这一夜,她无声泣泪不止,思念此刻人在远方、相隔千里的他。
一夜无眠的戴如茵在清晨离开床铺,盥洗更衣。
离开前,她看一眼住了几年的狭小空间,再度伤感莫名。回想昨天早上,她差点就哭着走出他的住处。
她掩上小套房的门,将钥匙放进信箱,先步行到附近早餐店吃早餐。
直到七点半,她离开早餐店,往大马路招揽计程车,前往位于新北市、她过去生活的育幼院。
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回去探视小朋友,跟院长及曾照顾她的老师们嘘寒问暖。
一个礼拜前,程子翔才陪她去探亲,当时的他还以她未婚夫自居,代她感谢过去院长、老师们对她的照顾。
院内长辈替找到幸福的她高兴,笑说届时一定要吃到她的喜饼。当时的她,再无法压抑泪水溃堤,而他们,包括程子翔,只当她是感动得喜极而泣。
那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他牵握她的手,陪她来这里。而今天,将是她最后一次造访这里。
既打定主意悄然离开他,她自是不能跟这里的长辈透露去向,她只能掰个理由,也许不是永远不再过来,但至少三、五年内,她都不会再出现在北部,这些过去她所熟悉的去处了。
她要彻底隐瞒自己的行踪,也是为了让自己对他完全放手,直到他遇到真正适合的对象。
今天以后,她会在南部一个偏僻乡村落脚。这段时间,她已安排好未来住处及新工作。
依依不舍地向一群孩子及院长再次道别,泪水在眼眶打转,她转身踏出育幼院大门,走往停在路旁等候的计程车。
她探手要开后车门,手腕倏地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只大掌扣住。
她惊愕,转过头,心口猛地一震。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一双布满血丝的黑眸瞅着她,眼里有愤怒、有焦虑,还藏有一分放心。
只差一步,他就错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