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重却犹自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淡定无比:“父亲放心吧,金国内乱将起,无暇再为一个小小的皇子兴兵。此事我已经为圣上一一分解,讲明局势。圣上到时自有决断,端看明天的旨意吧!”
他眼中的戾气闪过,他倒看谁敢大胆剥夺他的功劳,想要他的命,他先要了别人的命!
提起当今圣上,永宁侯难免神情复杂:“你见过圣上了,心里作何敢想?”正是在当今治下,在陛下的支持下,文官才一步步成了气候,而武将才逐渐没落,兵权被缴回。
韩重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方幽幽的笑了,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意味,慢慢地道:“陛下,他后悔了!”
当今已经老了,如今膝下十几位皇子,为了储君之位进行的争夺不会比金国柔和。而他发现,受他一力支撑强大起来的文官集团已经变成了一头不可控的怪物,他压制不了了。一旦他逝去,背后由文官支持的皇子将陷入混乱,甚至有受文官夹持,受人摆布成为傀儡的可能。你说这个一贯惟我独尊,高高在上冷眼看下的皇帝会受得了吗?
他如今迫切的需要改变眼前的政局,就像当初抬起文官打压武将一样,他需要一把刀来为他限制文官集团,而他选择的继承人只要保持两边的平衡,行中立之道就行了。而韩重的出现恰到好处,他知道皇帝需要什么,而自己会给皇帝想看的一切,忠心,能力,直到他完全的信任他。
永宁侯觉得自己也老了,他不知道韩重的打算,而且对方显然也没有想告知他。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非常的有主见,从很早的时候起他就猜不到他的心思了。
他叹息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既然你说明日陛下就有旨意下,想来是有把握的。等到圣旨下来,我也上一本让爵,你直接袭了着爵位,到时陛下必是准的。”
韩重道:“父亲不必如此!”
永宁侯摇手:“这府里早晚是你的,这事我自有主意,你不必再劝了。只是,到时你袭了爵位,这世子的人选你可是想好了?”
韩重深幽的眼神一动,心里了然:“父亲不想封韩维为世子!”
永宁侯尴尬的摸了摸胡子,照说嫡庶分明,长幼有序,下一任永宁侯世子无力如何都该是归属于韩维。只是他看不上韩维,心里总有些不满意,所以也探一探儿子的心思。
韩重一笑,轻声道:“看得出来,父亲很是偏爱韩缜,这个孩子能讨了父亲的欢喜,想来必是不差的。不过,”他话锋一转,坚决道,“长幼有序,自有规矩,不然该是乱家之道。父亲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世子定然会是韩维的,不然长宁侯府也不会罢休的,我暂时可还不想和长宁侯翻脸。”韩重悠悠的轻笑。
等到他袭了爵位,他会当即上折让韩维作世子的,也好安安别人的心。
永宁侯看儿子有了决定,也只得作罢,难道他不知道规矩,固然有对韩缜的偏爱,更多的是源于对韩维的失望。永宁侯府始终是武将世家,军中才是永宁侯府的根基,而韩纬看着就一副文弱的样子,而且更亲近长宁侯府,等到了韩维这一辈,他真怕传承断绝永宁侯府名存实亡不复存在了啊!
永宁侯叹息:“你也见过缜儿了吧,我看他性子不似他的母亲,也不像你,也不知像了谁!”
说来韩缜不仅性子不像父母的,相貌在所有的孙子中也是顶好的,倒是韩维长得更肖似韩重,两人一看就是父子。
韩重想着那个笑眯眯对自己亲近无比,眼中却是对规矩毫无敬畏之心的儿子,心里漫不经心的想,还是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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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重并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他的感情内敛隐蔽,惯常于俯视一切,少有人能走进他的心。对于身边人如此,对儿女也一样,他养着他们衣食无忧,对于其他的漠不关心,自有下面办事的人操心。他也不需要知道他们想什么,只要懂得敬他畏他就足够了。
不过韩缜显然是个意外,从第一次收到那封别扭古怪的家信开始,用他那锲而不舍堪称厚脸皮无畏无惧的行为,在他淡漠的心底留下了浅浅的印象。如果韩缜知道世子初期收到他的信都是当作打发闲暇时候的消遣来看的,说不定要跳脚,那可是他绞尽脑汁才做来作为加深双方感情的道具。
总之对于韩重来说,韩缜这个儿子很新奇有趣,在细水长流的信件投递中,韩重从初期的不加理会,当后来拿着打发时间,再来就是心血来潮的会回上一两封信,感情就是在不知不觉中一步步加深的。
可以说从韩缜身上韩重第一次领会父亲这个身份带来的感受,被自己的儿子信赖撒娇,被崇拜敬仰,可以喁喁细说身边的大小事件给你听,会被毫无顾忌的讨要东西,很新鲜奇特,韩重并不讨厌这样的父子相处。
不过他转头再看身边的小儿子,畏畏缩缩的对着他不敢上前,顿时意兴阑珊起来。对韩缜这个儿子感觉再好也只在纸上,父子感情总是虚幻的,韩重暗想着如果见面时这个孩子让自己失望的话,就将他扔在府中自生自灭,以后都不再理会。
好在韩缜没有让他失望,就像是从信中走下来的孩童,真实的亲昵的依偎着他,亲近得仿佛从来没有隔阂就在他身边长大似的。
人的感情都是有偏向的,韩重并不否认自己对韩缜的喜爱,几个儿子中他唯一看重的就是韩缜。
如果韩缜连自己都能够讨好的话,他也就不难理解父亲对在身边养了两年的孙子如此偏爱,甚至为他考虑以后。
不过他的决定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也知道永宁侯的不甘心,韩重开解道:“父亲器重韩缜,当知他未来潜力无限,生为我永宁侯府的男儿,岂能与兄长挣区区世子之位,而不知自己去开创一片天地,也有愧父亲的教导。而且如今他还小,父亲想为他争取世子之位,那你知他自己可有这份心?”
他看重的儿子怎能困囿于一府之地,将眼界局限于此,他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任他一展拳脚。
永宁侯摇首认了:“罢了,随你去吧!”不到必要的时刻,他也不想行废长立幼之举,好在韩缜还小,他精心培养几年自有前程,总不会叫韩缜吃亏就是。
在书房里再商讨了些事,就有下人来叫人,原来是前厅准备开宴,父子俩收拾一番就起身去了前面。
‘荣寿堂’正厅,乌压压一群的人,原来是世子在边关所纳的美妾连着所出的子女都到了,此刻正拜见永宁侯夫人。
因为厅中大都是女眷韩良和韩毓早避了出去,因此那两个妾也就没有避讳的被带到了‘荣寿堂’,一人怀里抱了一个孩子,身后也是奶娘随身侍候的一大群。
到了堂中,两妾放下孩子,袅袅娜娜的上前几步跪下行礼请安:“奴雪柳,雪樱拜见老夫人!”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大的是四岁的男孩已经取名叫韩云铭,女孩子三岁叫韩敏月,两个娃娃俱是粉雕玉琢,雪人儿似的讨人喜欢。
两个孩子想来在路上已经被人教导了规矩,此刻也像模像样的行礼,奶声奶气地道:“给祖母请安!”
不说别人,就是韩缜见了也觉得可爱伶俐,想上前摸一把,更是喜得永宁侯夫人故意笑对韩缜道:“猴儿可被比下去了,我瞅你弟弟妹妹比你长得好!”
韩缜不在乎的拍手,嘻嘻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正巧我也是这么想的,好在他们都是我家的弟弟妹妹,没得便宜了别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着他拉着韩云铭的小手道:“来认识一下,我是你六哥,路上累不累啊,可渴了?我叫丫鬟上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