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对你跳舞并没有什么想法,甚至很开心你能找到喜欢的东西,”季妈妈实话实说,“只不过我们总想着,你还是学生,现在正是打基础的时候,是不是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比较好?”果然。听到这样的回答,季长宁竟诡异地松了一口气。季长宁对情绪的感知一直很精准,交换之后,她享受着来自亲生父母的无理由的、包容的爱,她沉浸其中,不可自拔。而沉浸蒙蔽了季长宁的感官,直到此刻,她终于意识到,爸爸妈妈付出的爱里夹杂着一丝“愧疚”,这丝愧疚让他们无法对她要求什么,包括让她好好学习,暂时放弃跳舞。比如期中考试后的家长会,纪董事长会拿着成绩单,在家表演假吞速效救心丸,希望叛逆闺女能看在老父亲年事已高的份上可怜则个,下次好好发挥;季爸爸开完家长会,成绩单一揣,当天晚上还能做出两菜一汤,好像考试倒数第一根本不算什么事。纪家有资本,就算季长宁是个不学无术的叛逆少女,纪董事长也能给铺出一条康庄大道。但季家不同,他们没有资本可以挥霍,没有理由无视成绩无视高考。唯一的理由是,他们对季长宁心怀愧疚,在女儿性格形成最重要的时刻,他们没有参与其中,便没有立场去要求。善解人意到令人发指。季长宁后知后觉,她总算知道纪然那圣人性子是从哪里学到的了。“我明白了,”季长宁肩膀微松,重新拿起筷子,她抬头,露出一个笑容,“我会把精力放在学习上,等考上大学再跳舞也不迟。”第二天,纪然来给季长宁检查卷子。题依旧是纪然自己出的,由于不擅长文科,只出了数学卷子,意在巩固季长宁初中和高一时期落下的基础,正好季长宁数学成绩委实一般,进步空间大,提分快,季长宁期末考试勉强入眼的成绩,一部分是数学提上去的。纪然眉头微蹙,用铅笔批分,到一道几何证明题的时候,好似被离谱的解题思路给震了一下:“季长宁同学,你是怎么做到把直角三角形和等腰三角形证全等的?”季长宁:“……”季长宁眼神飘忽,心虚说道:“大概……看错题了吧?”纪然翻看着卷子:“你何止看错啊……后面这道函数题,你连先乘除后加减都忘了,偏偏思路还是对的,答案一步错,步步错。”“季长宁小朋友,”纪然换了个称呼,毕竟先乘除后加减是幼儿园学的基础运算口诀,她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放下铅笔,后面的题不批了,问道,“可以跟我说一下,你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纪然出的这张卷子难度不高,全都是她给季长宁讲过的题,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如此低级的错误,除非季长宁一朝降智。看在卷子肯定是自己做的,没有搜答案的份上,纪然非常平和地说:“如果不方便……”“没什么不方便。”季长宁小朋友耳朵泛红,头皮发麻,明明纪然并没有说重话,她却尴尬得脚趾抓地,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而纪然的猜测全是对的,她做题时确实神思不属,没发辩解,“昨天跟孟莱见面……”细细听完季长宁的想法,纪然顺手打开保温杯,眼神迷茫,仿佛并不理解季长宁在纠结什么:“只是这样?”“什么叫只是这样啊!”季长宁一脑袋嗑在桌子上,“纪董事长扬言要打断我的腿我都没放弃跳舞诶!”这是多大的牺牲!不,不应该说牺牲,她乐意暂时放下舞蹈,拼一个未来,为自己,为爸爸妈妈。舞蹈是她前十六年最重要东西,季长宁心里知道只不过是暂时放下,考上大学她一定会重新捡回来。她只是稍微有一点点,一点点难过而已。纪然眨眨眼,问道:“你以前,是什么打算啊?”季长宁听出“以前”是指在纪家的时候,她嘴唇翕动,声若蚊虫:“咳……高考失利的话,纪董事长是想捐栋楼把握送国外大学镀金咳……”房子安静,季长宁声音小,纪然听得倒清楚,她心里感叹一声果然是纪董事长的风格,又问道:“你想考舞蹈方面的专业?”季长宁点头:“想的。”纪然更不理解了:“那你为什么要暂时放弃跳舞?”季长宁有点抓狂:“我要学习啊,你知道舞蹈学院多少分吗?”“我知道啊,”纪然曾经查过知名院校的往年录取分数线,看过一眼有个大概印象,尽管她并不考艺术院校,正因为舞蹈学院收分高,纪然才更加疑惑,“你为什么非要放弃跳舞呢?你没考虑过艺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