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氏便准备了纸笔帐册,拿在手里,准备过去女儿女婿的院子。
恰在此时,二房的小儿子承冼也从工厂里回来了。
因为平时各房并不在一处用饭,所以小孩子一般都各自到长辈跟前请安,就散了各忙各的。二房家的承冼算是几个孩子里比较稳当的,工厂里事也人真上心,并不是去走个过场,然后便到外头交狐朋狗友的人。
柳直因要一碗水端平,除了对女儿茜云格外宠爱,对四个儿子是一视同仁的,连带着对九个孙子外孙也并不格外亲热。
倒是舒氏,很喜欢承冼,觉得二房媳妇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那时候明珍发烧发得凶险,二房媳妇也是第一个拿出自己陪嫁的安宫牛黄解毒丸送过了的。大房三房四房事后听了口风,也先后送了东西来,可是便总不觉得心诚。
看见孙子承冼来,舒氏朝承冼招了招手,“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工厂里开会,外头有好几家想下订单,我爹同大伯三叔四叔各执己见,吵得不可开交,祖父就叫我们小的先散了,单独同他们商量。”承冼乖乖回答。
“承祖,承宗他们呢?”舒氏没有听见其他几个孙子的动静。
“他们说反正时间还早,就到城里的酒楼去了。”承冼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
舒氏蹙眉,怎么就不学好呢?
“小奶奶这样是要到哪里去?”承冼看见舒氏手里拿着纸笔,身上披了一件薄氅,问。
“我要去明珍那儿,说好了的,要去学洋人算帐的法子。”
“小奶奶,我也去。”承冼忙说。
“好,可是你得乖点儿,若明珍累了,我们便回来。”
“是。”承冼欢天喜地的一起跟着去了。
舒氏跟承冼进了院子,正看见奶妈端着水盆从明珍屋里出来,看见舒氏和承冼,忙将水盆交给一旁的佣人,迎了上来。
“二夫人,冼少爷。”
“明珍可醒了?”舒氏问。
“已经醒了,刚擦过脸,喝了点蜂蜜水,正打算出来呢。”
“那好,我们到客堂间等她。”
明珍从自己屋里出来,头发扎成麻花辫子,垂在身后,一身天蓝色绣小小紫色豌豆花缎子面儿的薄棉袄,一条黑色筒裤,清爽秀气。只是头发比以前略短了些,因为将发稍枯黄的那段剪了。
剪头发的时候,柳茜云与奶妈都以为明珍会哭,不料明珍只是笑一笑,眼神清澈朗然。
“我看外头街上,还有许多贵人家的孩子,都是短头发,微微有点点卷,他们说这是时髦。”明珍安抚母亲同奶妈,“相比之下,我不过是剪短了一点点而已。”
柳茜云与奶妈真不晓得是应该担心还是放心。
明珍剪了头发,连锁反应是明珠也嚷着要剪,说早起梳头太麻烦,又费时间。
明珠吵得凶,不得以,也给明珍剪短了一些。
三房大肚子看见了,便心里不舒服,说什么我们这些个都守着规矩不剪头发,凭什么小姑房里的两个姑娘想剪就剪了?
即使是在自己屋里嘀咕嘀咕,但大门大户的,哪里有不透风的墙?自然最后传进了明珍耳朵里。
明珍听了,朝奶妈笑笑,“她要是心里不忿,自管去剪,剪完了后果也由得她自己承担。我们不必操心。”
奶妈点头应是。反正自有少爷和三房的两个姨太太硌她的牙。
事后奶妈忽然觉得,大小姐长大了。
若搁以前,明珍会替三舅妈说话,说伊只是爱美如何如何,而今,明珍却只是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撇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