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羡鸾压下心底浮起的那句“东西都不带,来什么来?”,挤出一个微笑:“沈师弟最近感觉修为凝滞是好事啊,这说明你在筑基期已经到达巅峰,即将进入金丹阶段,故疑惑重重。”沈陵面色认真,似乎真的是为了修炼而来,复又开口:“其实本不打算叨扰师姐,只是长老们太过繁忙,门中弟子属师姐修为最为出众,想来也只有师姐能指点一二了。”阮羡鸾浅浅一笑,眉眼弯弯,没有东西吃的失落也一扫而空,她现在才发现,这个男主太会说话了吧!一句句都夸到了她心坎间,没有人不喜欢被称赞,她点头,“沈师弟过奖,只是怒风崖罡风雷鸣,想来你方才自其御剑而下,已是难得,此地危险重重,想来沈师弟定是收获不少。正好现在舞一遍剑法,吸纳一番,必有所获。”“好,那便请师姐指点一二。”他提起手中无憾剑,手腕一翻,出剑。方才他御剑而来时,崖上狂风怒号,如刀子一般刮过他的脸,即使尽力闪躲,却仍有些控制不住的随风而动。回想这种感觉,使出一招“观空水月”,此刻剑刃如挟带狂风,虽未劈开任何东西,却气势如虹。接着,他回想起怒风崖上的雷鸣,又使出一招“流光无影”,刹那间似有雷霆万钧之势,如挟带电光,连剑刃都嗡嗡作响,剑过处有灵力炸开。一瞬间,回忆翻涌,记忆的潮水将他淹没,他好像回到了上辈子。那时候他苦修百年,终于在第一百二十年时,修成化神。他迈入化神那天,霞光万丈,云彩翻腾,不老钟嗡鸣不停,连问仙宗山峰四下的花亦随之开放。“沈仙君渡入化神了!沈仙君渡入化神了!”他门前的一个扫地小童叽叽喳喳,将他渡入化神的消息传遍了问仙宗上上下下,仅一日便震惊了整个修仙界。自无憾陨落,整个修仙界除了三大剑宗的掌门是化神以外,放眼九州,都再无一个化神。无憾四十五年修成化神,随即陨落,尸骨难寻。所有人叹一声过刚易折,慧极必伤,故修仙界不再似数十年前那般以寿数衡量修为,放宽了许多。寻常人一百年入金丹是平庸,再能入元婴更是难得,三百年若有机缘到元婴已是资质上佳,而沈陵,仅一百多年,就已至化神。他是九州大陆的第五个化神,也是继无憾之外最年轻的一位化神。随着扫地小童的叽叽喳喳,“沈仙君”这个尊称,传遍了修仙界的尊称,在这一日坐实。那时候他已修成了无情道,眉眼之间亦是冷若寒霜,寻常事情撼动不了他的心绪,自问爱恨嗔痴,皆与他无关。他缓缓走出后山,步履之间,气宇轩昂,眉眼之间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视。自金丹后期,他的样貌便停留在了二十岁的时候,此时的他眉目清冷,像是极寒之地最高处的雪,冰冷无情,宛如谪仙下九天,踏月而来。他记得那时俯瞰脚下,是前来道贺的内门弟子、亲传弟子等等……乌泱泱一片的人头,看得他心烦,他便一挥衣袖,径直踏上了问仙宗主峰的最高之处——问心堂的屋顶。看着四下群峰,都在他的脚下,抬眼是满天云霞,异彩纷呈,但他心是冷的,毫无波澜。彼时的江婉婉已至元婴不久,知晓他化神,连忙赶来,她眉眼温和,嫣然一笑,还是十八岁的江婉婉,她贺他:“恭喜陵哥哥踏入化神,‘沈仙君’之名,实至名归。”即使笑容温婉,他却清清楚楚的看的到她眼中的害怕、疏离。不知何时,江婉婉也和那些人一样,对他又敬又怕,话语间满是恭维的虚情假意。眼前依旧是豆蔻年华的江婉婉,容颜依旧,却也不同了。沈陵,亦是如此。他看着她,从容淡漠,像是看着问仙宗主峰附近的任意一座山一样,没有区别。恍惚间,他才发现一切在不知不觉已经变了。仅一瞬间,他怀念起从前。记忆中与他针锋相对、时时做比的陆宴安,早已死了多年;而痴缠了他半生的阮羡鸾,已叛出了仙门近百年,成了人人喊打的邪魔外道;而问仙宗的八位长老要么陨落,要么仙逝,只剩下了三位,也已避世不出。在他脚下的,不止是拔地而起的主峰,还有问仙宗、甚至——整个修仙界。他成了修仙界的至高无上的人,随口说出的话,被人奉为圭臬。如今江婉婉恭维一笑,让他记起,他是沈仙君。更觉索然无味,他有些出神的想,如果她在,她会怎么样呢?他想不到,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