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底是皇帝身边的人,弈宁也未深思。
萧川垂眸轻声答“是”。
弈宁知道,这个“母妃”指的是已经薨世的褚皇贵妃。
因还要去启祥宫,皇帝这里也还有事,便没有多留夫妻二人。给了赏赐,便让二人出去了。
启祥宫中,纪妃正一手支着小几,歪坐在软榻上,下方还坐着喝茶的瑞王萧州,看样子来了有一会儿了。
“事已至此,母妃何必生气。与其想着挑谢氏女的不是,不如想想怎么笼络好十二。旁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什么可值得费心的?”萧州扣着茶盏,对纪妃道。
纪妃闻言,放下手臂,坐起身子,气愤道:“什么叫小事?她谢贵妃这些年一直压我一头,川儿如今娶了她侄女,我这个当母亲的还得反过来去讨好儿子?那今后岂不是连儿媳妇都能蹬到我脸上了?”
萧州无奈,纪妃出身不高,也无多大见识,成日里就知道拈酸吃醋、争宠斗气,是以他的那些谋划从来不敢跟她明说。可到了如今这个局面,说是不能全说的,不说也是不行的。
小心斟酌着措辞,道:“没说让母亲去讨好他,只是略微用些手段罢了。他手上那二十万的西北军,对他可都是死心塌地的,多少人眼馋着呢!母妃也该替儿子考虑考虑。”
纪妃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何必着急,就太子那身子骨儿,我看未必能熬过你父皇。只要太子一去,皇子中你居长,自然该是你出来主持大局。谁还能越过你去?”
萧州不知道该怎么跟纪妃讲,太子若薨世,皇子中自是他居长。可余下那些个兄弟,那个又是好相与的?老四、老六,还有老七,个个儿都比他出身高。他一无兵权,二无得力的外家支持。即便父皇传位给他,仅靠着他这些年来在六部之中的那点子经营,就能坐得稳那把龙椅?
可这些跟纪妃说了她也不明白,她对父皇“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陈词滥调深信不疑。也是,父皇即位顺利,没有兄弟与之相争,先帝更是倾心替他铺好了后路。母妃不读史书,不知道历来皇位之争,各朝各代,多的是血流成河。
萧川与弈宁进启祥宫时,已近午时。二人给纪妃磕了头,弈宁起身自宫女手中接过茶盏奉与纪妃。纪妃抬眼瞥了瞥,却并未抬手去接。倒是一叠声地吩咐宫女给萧川上茶上点心,又让他坐得离自己近些,仿佛并没有听到弈宁的话。
弈宁心道,这是第一日就要给自己个下马威?
自古婆媳是冤家,何况纪妃一向与姑母不和,见到自己从来都没有过好脸色。如今做了她的儿媳,想来她也是膈应得很。
思及此,她干脆不动声色地再次跪下,将茶盏又举高了些,再次恭敬出声:“请母妃用茶。”
纪妃还是不接。
这样一来,萧川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他不管母妃以前怎么看待谢家,但现在弈宁已是他的王妃,此刻还当着三哥的面。母妃如此苛待弈宁,让弈宁今后如何在三嫂面前自处?她到底是承王妃,亦是他萧川的脸面。
萧州原本也是想借此机会看看自己这个弟弟,对母妃究竟能容忍几分。是以明知纪妃做得难看,也并未出声劝阻。此时见萧川已经面露不虞,忙开口轻咳了一声,唤了句:“母妃?”
纪妃见萧州开口,又瞟了眼萧川,才不情不愿地接过茶盏,重重一声搁在小几上。冷哼了句:“起来吧。”也不说让弈宁入座。
贴身宫女捧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是一对玉镯。
“我这启祥宫不比明华宫富贵,没什么好东西。我知你谢家是见惯了好物的,若是看不上我也没法子。”一句话说得阴阳怪气。
弈宁忙笑着自宫女手中接过托盘,躬身行礼,道:“母妃言重了,谢母妃赏赐,儿媳很是喜欢。”
萧川目光掠过那对玉镯,又默默垂下了眸。哪怕他再不懂这些,也能看出这对玉镯玉色不佳,只不过水头尚可。即便启祥宫不得宠,也不至于拿这种货色赏人。
萧州成婚时,萧川尚在京中。彼时褚贵妃病重,他自西北奉诏回京,三王妃初次给纪妃请安他虽不在场,但从启祥宫捧出的那一盒盒赏赐他却是亲眼目睹的。
这一来,不止是萧川了,就连萧州也觉得纪妃做得实在有些过了。当着弈宁的面,却不好相劝。只好讲了几句闲话,想缓和一下气氛。
弈宁还站着,只是已经默默退到了萧川身后。身为儿媳,纪妃不发话,她就是站断了腿,也不能自己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