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事往往就是这么奇怪,原本有些事,你觉得一辈子都无法面对,一旦扯开了,必然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可当有一日,你真的将它扯开时,才发现,这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臆想。
痛吗?自然是痛的,可是自己却感觉不到了。或许是已经猜忌的太久,刺痛的太久,万般无奈下,也已压抑了太久,早就已经忘了不痛是什么感觉了吧!
萧川从未像此刻这般,迫切的想要赶紧回到王府。
大启的皇子,基本都在十五、六时,由皇帝赐府开牙。而萧川十三岁就自宫中搬去了承王府。
那时,褚贵妃新丧,萧川自请去皇陵为她守孝,这一守就是三个多月。彼时的他,十分茫然,不知道除了皇陵,他还能去哪里?
褚贵妃不在了,未央宫中再没有了家。而启祥宫只存于幼时朦胧的记忆中,早已不是家。
直到那年腊月二十九,父皇召他回京过年。年宴后他一个人坐在重华殿的后阶前,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看着眼前纷纷扬扬的大雪,人人都在过年,他却不知这个年该在哪里过。
当三哥找到他时,他正仰面躺在一棵垂丝海棠树下的雪地上。光秃秃的树枝挂不住雪,风一吹便扑簌簌地往下掉,落了他一头一脸。
“十二,跟我回府吧。”三哥朝着地上的他伸出了手,身后还站在太子长兄。
他那时只觉得,三哥的手,真暖啊。。。。。。
第二日,太子来三王府找他。他说:“我已跟父皇说了,他近日会替你择一处府邸,你便自己出宫开府吧。”
他在三哥府上住了几日,初五那日,父皇宣他进宫,跟他说府邸已经挑好了,位置大小都是再合适不过的,就是旧了点,修缮起来怕是得费些日子。
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他说:“儿臣就是一个人,不必修缮了,只想早些搬进去。”
父皇似是想再说些什么,太子却先开了口:“初八是个好日子。开府是件大喜事,父皇不如赏十二几坛子好酒,儿臣带上老三、老七,还有十三,我们去给他庆贺庆贺。”
初八果真是个好日子,那日的承王府真热闹啊!
他们在堆满枯枝的后园子里烤鹿肉,斗酒、射箭,醉的一塌糊涂。十三酒量浅,喝醉了不敢回去,怕章妃担心,满院子乱转,最后一头撞在失修的亭柱上,额头起了老大一个包。。。。。。
思及此,萧川不禁轻笑出声。自那以后,承王府便好像再也没有那般热闹过了。
直到上个月,她住进来了。。。。。。
她嫌屋子里的陈设简陋,便角角落落换上了一些无用但好看的小玩意儿;她嫌府里的厨子做饭不好吃,灶上的人现在多得恨不得能开个酒楼;她嫌院子里太秃,找了花匠满院子的植花种草。。。。。。
刚开始,他对她的这些行为十分不解,觉得她净做些没用的事儿。但后来看着府里人来人往,忙忙碌碌,有时候看她带着丫鬟在院子里嘻嘻哈哈地笑。
他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也挺好。
其实他没好意思说,府里的房舍破旧是真,但花草其实挺多的,是他嫌占地方,还得费人打理,上次回京时,叫人全给拔了。
——
日已西斜,天边一抹霞色透过南窗,投在几案上新插的一束栀子上。
弈宁立在窗前,纤细的手指自花瓣间拨弄着。
明明他们出城那日,太子据说还不甚清醒。为什么宁和乐去了一趟皇陵,太子的病就大好了?究竟是太子在做戏,还是宁和乐在说谎?
脑中有太多的疑惑,却全然没有头绪。
“殿下回来了!”外间有丫鬟的通报声传来。
弈宁惊讶萧川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忙迎了出去,却发现他整个人好似都有些不对。因为他自进屋后,便站在弈宁面前,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弈宁笑着跟他行礼,他既不答也不动。两人成婚以来,她发现萧川无论在任何时候,身形都是挺拔笔直的。或许是在战场上待得太久了,他平日里不笑的时候,面容总会显得有些凌冽,但却不似今日这般。
弈宁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不像是在生气,亦不是责备。倒像是十分疲累,甚至是有些。。。。。。。颓废。
“殿下怎的了?”弈宁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启祥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川看着弈宁,因为身高的差距,两人相对而立时,她总是得仰着脸跟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