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东从副驾座扭过头来,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盯了白水片刻,突然喊停了车。总助丝毫不乱地把车一个插队挤进了自行车道上,引得后车和骑车人一阵叫骂,他却夷然不惧,显然这样嚣张不是第一回了。
叶东打开车门,甩上车门,拉开后车座的门,挤进车,一气呵成。不到二秒,他就把白水抱在怀里,压在车座上,乘着车子起步的颠簸震动笑眯眯地道:“有没有想我?”
白水哭笑不得地道:“叶总,请自重!”
“没问题,保证够重!”叶东不知羞耻地挺了下胯,道,“怎么样,重不重?”
白水无奈地道:“叶总……叶哥,现在不是时候。”
“又是你自己上我的车。”叶东兴趣缺缺地坐起来,顺手把白水拉了起来,摸了把后背,“瘦了啊。”
“医院餐太难吃。”白水面色不变。
“难道不是想着怎么整治周至太伤脑?”叶东脱口而出。
白水收敛起所有表情,瞄了眼叶东,道:“叶总真会开玩笑。”
“周至现在一想到以后的事大概就要吓得半死,即没有勇气立刻自杀,又不甘心把奋斗了一辈子的财产拱手送人,他现在就死皮赖脸地抓着你,但是你却这么吊着他胃口。”叶东凑过来,嘴唇若有若无地擦过白水削瘦的脸颊,“你是真的觉得‘应该这样’,还是故意作贱周至?”
“我只是想帮帮他,毕竟他把财产全留给我了不是吗?”白水极其流畅地说出这句话,仿佛练习了千百遍般。
“我才不信。”叶东靠在椅背上,一个人占了两个位,把白水挤到角落,“钱对你来说就是个屁,你才不在乎。”
白水温柔地把叶东的胳膊从脖子后面拉下,放在膝盖上,两只手抚着,道:“叶总,我真没有别的想法,你要说我是不是生气以前的事,那是肯定的,但是过去就过去了,我就算翻账,你觉得以后的周总会在乎吗?他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的。”
叶东斜睨着白水,突然笑了起来:“周至听见你这话大概会气死!痴呆,哈哈哈!”
白水近乎包容地拍了拍叶东的手背,问:“叶总,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和我做情侣呢。”
“啊,哦,对了,我喜欢你啊。”叶东反手握住白水,“安眠药吃少点,睡得可好,但是吃多了那就是作死,你就像我的安眠药,我越吃越喜欢啊!”
白水叹了口气,低声哄道:“睡不好应该试试运动和按摩,不要乱吃药了,叶总。”
叶东难得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驾驶座上传来总助的窃笑声。
白水不是不理解叶东的想法,不过他可不敢再冒险,这时候他最需要的是平静。周至无法带来,叶东也无法,他不知道怎么获得安宁,但是他试过死亡了,显然不成功。
“我是爱你的,水水。”
接到周至的电话表白时,白水更加觉得荒谬,以至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说真的,白水!”周至气急败坏地喊,“失去你后我才觉得你对我是最重要的!我都放弃一切了,你还不要我吗?”
白水还在笑,是真心的,他真觉得周至的表白大概是全天下最荒谬的东西了。
“白水!”
“我、我信……对,你爱我。”白水好不容易忍住,“我相信你,周总,别激动。”
周至大概被这句“哄白痴”一样的话气到了,电话挂断了,又或者被摔坏了。
周至觉得他最近大概过了假日子,连下坡路都没有,一条悬崖就横在那儿,他以自由落体的姿势直下深渊。
他没有那种“我是个好人”的矫情,但是他不服。
凭什么?
比他坏的大有人在,比他恶的多得是,比他更无耻更下流的一抓一大把,凭什么就是他?凭什么就是这么个病?癌症也好绝症也罢,让他死都没问题,让他痴呆?
周至骂天都快骂不过来了。
林远行当时抛下那么个重磅炸弹,被叶东打得跟猪头似的,潇洒地扬长而去。临走之前还给周至发消息,“你去复查一下说不定我查错了呢哈哈哈哈哈”,没错,最后还加了一串哈哈哈,连呵呵都不是。
周至当时就摔了手机,一脚踩了个粉碎,踩完之后才意识到这不是他的私人手机,是白水替他拿的公务机。这下好了,光是为了复原里面的资料就让他愁白了头,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让别人去吧,他不放心,自己去吧……他连这些要在哪里找谁修都不知道。
以前他可以打电话给白水,或者叫秘书打电话,白水会安排得好好的,完全不用他费神,安全性也不用担心。现在,白水住院,手机在叶东手里,每次他打过去都要被叶东冷嘲热讽,不得不放弃这条路。
经典笑话:有钱人的小孩以为所有车门都是自动的,因为从小到大都有人替他开。
周至从来没发现身边会如此空虚,甚至于满是敌人,连一个与他站在同一边的都没有。他已经好久没去圈子里的聚会了,用屁股想也知道会遇上什么,他没那个兴趣和精力,光是未婚妻一家就够他受的了。
离婚这种事从来都是越有感情越容易,越没感情越复杂,男女双方如同整军待发的皇帝,随时准备掐死同床共枕的另一半。更何况他和这位未婚妻根本没上过床,一生真爱什么倒也不假,不过是另一种意思:这是周至一生中获得的最大猎物,权力高官的独生女——至少明面上——能够让他的事业基石更加稳固,尽管未婚妻的兴趣是时尚与慈善,不过那温情脉脉下的人脉从来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