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叶给自己沏了一壶茶,抬眸问老神在在坐着的顾昀析:“你的身份,准备什么时候告诉瑶瑶?”
顾昀析用手指轻敲了敲茶盏,眸色晦暗,“等她有所察觉了再说。”
“瑶瑶好哄。”蒲叶摇头,“我就怕这层窗户纸捅破,扶桑会更钻牛角尖。”
说起这个,他越发纳闷:“好好的人,明明落渺死时,他看着虽也伤心,但不至于这般无理取闹,怎么现在年纪越大,反而越看不开了。”
“不管他。”顾昀析现在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好感,他本就是极淡漠凉薄之人,扶桑屡不听劝,甚至打上余瑶的主意,已让他心生火气。
“许多事早已定下,落渺自己熬不过去,就算我为天道,也有制衡,六道运转,该有规矩和秩序。”
蒲叶叹息:“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你罔顾常理,施用禁术将余瑶救出,也是事实,原本,你宠瑶瑶,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可偏偏,又有个落渺。”
“我才回来就遇上和九重天开战这事,还没好好问过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财神该如何,落渺又该如何?”
顾昀析对他的态度,比扶桑等人好上不少,因此他说的有些话,也会认真地回答一两句。
“不是我想如何,就能如何,六界诸神之事,如今都归另一半天道管,我现身在红尘,并不能过多干涉,除非有一日,身死道消,回归大道,但那时,我也不再是顾昀析了。”顾昀析手指下意识往旁边一伸,触到一片空,他惊醒,旋即蹙了蹙眉。
“因为和六道力量同出一源,一些小事上,另一半的天道规则之力会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也不代表我可以因此肆意妄为,破坏规则。当年保财神不死,已是极限,再出手干预余瑶一事时,天道已有警告,我随后也堕了魔,损了几千年的修为。”
这还只是个警告。
另一半天道之力,因为至冷至清,掌六道刑罚,真要碰起来,是比现在的顾昀析强上一些的。
蒲叶明白他这话中的意思,便是财神这次的雷劫,只能靠他自己,哪怕强如顾昀析,也不能再插手。
“若十三重天真空出一个神位来,少神落渺,真的就可以顶替上去吗?”蒲叶凝眉,有些好奇,虽然扶桑是这么一讲,但古籍并未有记载,从前也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是真是假,没个定数。
“可以。”顾昀析眼睑微垂:“小红鸟是由扶桑本体诞出,本就拥有着神性,扶桑又时不时用自身的血来滋养,落渺再不济,也是个少神,一旦回归,便只能是神的身份。”
蒲叶细细琢磨完他话中的意思,便叹了一口气:“财神熬不熬得过去,全看他自身,扶桑若是安安静静地等个结果,便也罢了,若是做出抉择,要暗中动手脚,只怕十三重天,从此要乱了。”
扶桑跟落渺有感情,其余的九个,就算有见过她的,也只混个眼熟,若谈感情,就太扯了。
可汾坷对他们而言,是实打实数十万年的兄弟,扶桑真要那样做了,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戳心窝的背叛,落渺即使成了神,这两人也将从此被十三重天内部除名。
他们做不到接受一个用汾坷性命为引,涅槃归来的落渺少神,更接受不了暗地里做手脚盼着汾坷早死的扶桑。
现在这样和谐的关系,一去就不会再回了。
如何选择,全在扶桑一念之间。
“扶桑只看到你破坏规则,从天道手中救下余瑶,却不想想,当初如果不是应他之求,落渺一缕神魂都留不下来,自然,也不会有今日的诸多因果。”蒲叶感叹,小声道:“这次回来,我就觉得他不对劲,仔细一想,就知道他存了怎样的心思,在他做出抉择之前,我都懒得再去和他谈心,各般开导了。”
“听不进去的。”
“我都怀疑,若不是扶桑必须存于六界,平衡六界之力,他会和财神一样,将自己的神位空出来,让给落渺。”
顾昀析略略一晒:“先天神灵,竟都是些痴情种。”
“我可不是。”蒲叶一想起痴情种这个词,就觉得头皮发麻,“财神那次,真把我吓得不轻,回去之后仔仔细细想了想,确实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于我而言,天天念念佛经,偶尔隐匿身份,六界之内走一遭,也算是趣事,几十万年后,活腻了,活够了,新神也差不多该诞生了。”
说到这里,话题戛然而止。
财神和兔妖来了。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永远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蒲叶看得啧啧称叹,心想怎么看,财神都要栽在这兔妖手中。一世的功德善果啊,说给就给了,用命救回来的人,现在又不冷不热地晾着,别扭得要命,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大人。”小兔妖看到顾昀析和蒲叶,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停下脚步,嗫嚅着道:“我还是不去了。”
财神停下脚步,身后已有揶揄的视线传来,他不动声色挡了兔妖的视线,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是第一次见他们吗?怕什么?”
小兔妖现在是小女童模样,粉雕玉琢,格外可爱,她眼角红红,随时随地都能淌出眼泪一样,一摇头,头上扎的揪揪就往旁边歪了歪,财神知道她胆子有多小,他眼神有些复杂,声音好歹放柔了些:“都到这里了,坐一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