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允凝垂下眼眸,指腹无声抚了抚小猫的尖尖猫耳。
小橘猫被打搅了睡眠,闭着眼睛用猫爪抱住相允凝的手,装模作样地轻轻咬住,半晌之后又松了开来,将自己的脑袋抵在相允凝的手心之中。
“……”
顾息看见相允凝怀里的猫团,恍惚地说道:“小栖……小栖!”
然而小橘猫身上笼罩着隔绝禁制,他对外界的声音一无所知,因而睡得依旧十分安然。
“小栖,师兄真的不知道你为了我,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小栖,你睁开眼看一看师兄行吗?你生气了吗?师兄任你打任你骂,只求你能……”
他话完没说还,耳边啪地一声,便又挨了一个耳光。
小橘猫依旧睡得十分安稳,对顾息所遭受的所有羞辱所有苦难都毫无反应。
差点被李寻那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偷了家,相允凝本来就烦,如今听完顾息虚伪的忏悔更是烦得要死,冷冷道:“你有什么脸和小栖忏悔?小栖凭什么原谅你?”
顾息怒而猛烈挣扎了一下,却依旧是无用功,他的精神状态随着这些天来的大起大落已经到了极限,如今在听栖面前又挨了相允凝的一巴掌,终于破防地崩溃大骂道:“滚啊!怎么每次都是你??小栖这么爱我,他就算不原谅我,也一定不忍心看着我这么被你们轮番羞辱……我是他的师兄,我捡到他,救了他,我真心实意地对他好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曾经爱我爱到愿意把灵骨给我,他凭什么就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要死要活?”
顾息恨声说完,啪地一声又被打偏了头。
相允凝冷冷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怀里呼呼大睡的小猫冥冥之中似乎感觉到了有人骂他,睡梦之中小小地打了一个喷嚏,一下就把自己打醒了,醒来之后困意朦胧地四处观望,见自己还在相允凝怀里时这才安心了下来,然后抱着相允凝的手腕继续睡。
顾息已经彻底疯了。
是,他承认,自己确实做过错事,他伤害了他相依为命的亲人,他就是个极度自我的自私鬼。
他做错过事是真的,可是他曾经的迟疑踌躇,曾经的真心爱意也都是真的啊,他想活命想自保想出人头地有什么错?
他又不是不会补偿小栖。
自己不过是被贱人挑唆离间,一时之间猪油蒙了心,提前对小栖动了手……可是小栖甚至愿意把天生灵骨给他了。
凭什么这些人就单单把他做过的错事拎出来大肆嘲讽羞辱和报复,完全不看他究竟有没有苦衷!
李寻是这样,相允凝也是这样,就连小栖,更是这样。
顾息疯疯癫癫地哂笑,眼里流下了血泪,字字泣血:“小栖,明明是你自己送给我的天生灵骨,可是最后我还要因为你给的这份天生灵骨而被报复……为什么啊?”
小橘猫还在安然入睡,一个字也回答不了。
反倒是相允凝,他已经快要被顾息这一番委屈的剖白气成炸鱼了。
他还委屈上了??
就在此时,谁也没有看见,相允凝怀中的小橘猫耳朵骤然一抖,迷蒙地睁开了眼睛。
听栖只觉得承托起自己的怀抱不知何时变得异常冰冷,甚至还传来了阵阵隐约的颤抖。
像是被气的。
小猫一下就清醒了。
他复又闭上眼睛,悄悄打开了自己设下的隔绝禁制,尖尖猫耳无声扬了起来。
相允凝深吸一口气,正要好好活动一下筋骨时,忽地看见顾息猛然抬起头来,看着相允凝和小橘猫的眼里迸发出惊人的怨恨,如同将要下地狱的恶鬼想要拉着人下来垫背一般,恨声说道:“相允凝,你以为你这么羞辱我,折磨我,你就会很爽吗?”
顾息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里充满了噬人的恶鬼,所有的善念和仅存的良知全部烟消云灭。
没有人在乎他在堕成恶徒前内心的挣扎与痛苦,没有人在乎他曾经也是一个师长称颂可惜疼爱的残缺天才,曾经免费为多少穷苦人家炼过多少简单却实用的初阶法器,没有人在乎他道义与良心冲突时寝食难安的日日夜夜。
所有纠缠在一起的种种因果没有人在乎,他们只看得见最后的结局,然后以此来义正言辞光明正大地站在制高点上对他进行羞辱和报复。
就连他曾经捧在手心里哄着沉睡的小栖,也是如此。
只是因为自己曾经伤害过他,就把从前两百年的情谊全部一笔勾销,落得如今充耳不闻的冷漠模样。
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顾息浑身都在颤抖着,他嗓音嘶哑,却笑得有些神经质,说道:“你见过你的小栖浑身沾满鲜血的样子吗?你见过他因为忍疼咬破嘴唇的样子吗?你见过他看见我要对他动刀时难以置信又空白的眼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