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上天给了她希望,又为什么要打碎它,让她把过往尽数翻阅,徒留一地不忍看的狼藉,把心一片片撕开,然后又一片片捡起来,粘回去。那边,陈溢之茫然站着,看着少女翻飞的衣角消失在视线里。他刚刚,是把那姑娘弄哭了?不对啊,他啥都没干啊,就唤了她一声。她哭是为何?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把书卷拢在手心,摇头晃脑上了亭台。垂柳轻拂于檐台之上,一只猫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攀扯着柳条,蹦来蹦去。亭台上,有两人对坐着弈棋。执白子一方端的是公子如玉的清雅,浅笑嫣然,执黑子一方面容清寒,气息冷峻,周身弥漫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空寂。这漫天春色,不及他二人容色半分。眼看着小猫要蹦到棋盘上,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将它拎走:“煎饼,别闹。”“喵!”煎饼翘起尾巴,瞅瞅棋盘,不舍地离开,躺在屋檐下晒太阳去了。陈溢之走上来,把书随意扔到桌上,然后把自己抛进矮塌上。停顿了半刻,他在矮塌上突然支起脑袋。“宋砚,你这殿里还有女子?”“没有。”宋砚看都没看他,仍专注着手里的棋子。“没有?”陈溢之皱紧了眉头,“可我方才明明见到了。”“看错了。”他唰地从榻上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一屁股坐在两人旁边。“我能看错?我目光如炬好么,怎么可能看错!”?将身边烦人的家伙赶走,宋砚同祁叙继续弈棋。宋砚捏住棋子轻放于棋盘上。“皇帝要动镇北军,你有何看法?”祁叙执棋放下,冷漠道:“没有看法。”宋砚感叹道:“卫国公为北疆鞠躬尽瘁了一辈子,如今却要落得如此下场。”镇北军如一面高墙,将戎狄阻挡在北疆之外。数万北疆百姓的命,若不是有他们守着,怕是早就湮灭于狄人的铁骑之下。他们在北疆长大,受过镇北军庇佑。对卫国公府如今的危机,说不在意是假的。绕是祁叙这个冷性子,话虽说得绝,但心底想的则是另外一回事。“皇帝如今信任你,这倒是个好机会。”祁叙是新科状元,在朝中并无根基。皇帝如今用他,也是这个原因。见他没有反应,宋砚将指关轻放于唇边,微微一笑:“上次你说的那个方子,我在宫中找到了。”啪。黑棋落下,但不知为何却放歪了。宋砚笑意更甚,目光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怅然。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祁叙才能显出不同于寻常冷漠的失态。“在哪儿。”宋砚放下一棋,眉眼漾着笑:“太医署。”这方子只有太医署才有,而在浮安城疫病发生时来寻方子的,只有寥寥数人。祁叙伸手捞过煎饼,连棋也不下了,径直下了亭台。宋砚看他下去,笑着摇摇头,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收回去。煎饼本来睡得正香,冷不丁被抱起来,正要炸毛。祁叙低头看着它,伸手抚了抚脑袋,声音浅淡:“带你去找你娘。”煎饼尾巴一摇,乖乖躺在他怀里。祁叙向南而行,走到太常寺。众人见他,无不避路而行。比起新科状元的名头,宫中人更惧怕的是他御史中丞的身份。因着陛下的信任,他晋升的速度堪称恐怖,未等礼部铨选,通过书判拔萃科考试,直接进入了朝政。上任没多久,就查出了一大批贪污受贿的官员,朝堂为之一振。有官员不屑一顾,认为他不过仗着陛下的势,在宫中并无根基,一旦陛下怀疑,他肯定没好日子过。但更多的官员则是惧怕,正因为没有利益纠葛,所以根本就找不到能牵制住他的东西。有人说他就像一条疯狗,逮住人就咬,咬到还不松口,非要撕一口肉下来让你鲜血淋漓。祁叙顺利进了太医署,根本没人敢拦他。“祁大人。”太医令走出来,微微拱手。祁叙回了一礼,抚了抚煎饼的毛,冷淡道:“我找人。”太医令也没敢问什么,颔首道:“祁大人跟我来。”经过门口,他看到两名明显不是宫中装束的男子站着,祁叙停下脚步侧过头。“他们是谁?”太医令转过身,恍然一笑:“这是二皇子的侍卫。”祁叙扫了一眼,径直入了门。“二皇子,这帖方子只能缓解,胸痛之症归根究底是心病,还得自己来医。”医师将方子递给他,忍不住提醒了几句。“多谢。”江黎道。“无事无事,二皇子这方子想必是为纳兰姑娘准备的吧?”这医师在宫中多年,历经两朝,医治过不少王公贵戚,素来德高望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