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颌处生出凉意,郁安宁被捏着下巴扭过头,目光从角落一路转移到沈曜的脸上,四目相对,黑沉沉的眸底似有惊涛骇浪。一个画面劈入脑海,郁安宁表情乍骤变,无数双白惨惨的手臂在身上游移着,烈风乍起,整个世界被猩红色笼罩,他看到自己咬着半只手掌大快朵颐,沈曜立在旁侧静静地注视……“吃药。”温热抵在唇边,药香味窜入鼻孔,郁安宁猝然抬头,沈曜正举着汤匙,满脸认真地望着他。郁安宁顺着他的动作,迟疑地抿了一下,裹紧被子的身体仍旧瑟瑟发抖,“我梦见把他们吃掉了,骨头渣都没剩,我、我是不是变成妖怪了……”“自己还是太急了。”沈曜心下道,凝神注视片刻,俯身床向里挪了挪,长腿往上一盘,隔着薄衾将他拥在怀里,耳畔喃喃细语道:“只是梦而已。”“真的?”郁安宁任由他抱着,清亮的双眸里充满迷茫,“可是感觉好真实……”他摸了摸唇角,“嘴里还留着血肉的味道。”“再真也是梦。”沈曜暗暗收紧双臂,循循善诱,“想想那些更好的梦境,比如说……”沈曜怀中散发着一股很特别的青草味,仿佛在哪里闻过。郁安宁出神片刻,双颊渐渐地红了,一抬头,便坠入那双深湖般的眸子,局促地转移视线,却又落在两片薄唇之上。沈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起伏的脊背,“是不是想起什么了?”郁安宁面色晦暗,叹了口气,“两条丝帕都被姓杨的拿走了。”沈曜双臂环着他,虽看不到表情,语气却平静得让人害怕,“他走不了多远,过些日子我们去一趟不灭天。”门帘哗啦啦一声被掀了起来,余悠游一脚踏进,还没站稳就喊,“表、表、表哥?”差点被沈曜投来的目光当场杀死。“我、我等下再、再来!”余悠游想起便心有余悸,像只没头的苍蝇扭身便走,差点撞在门框上。沈曜叫住他,冷冷地问:“风风火火的,什么事?”余悠游像个老师面前犯错的孩子,涨红了脸低着头说:“老鸨传了消息,入、入画明天回城!”虽为风尘女子,入画在达官贵人圈子可谓如鱼得水,天天随行出游,比余悠游这位一门少主忙碌多了,三番五次邀约竟不得空,幸得同老鸨熟识,拜托留意着入画的行踪,得空线索“走。”郁安宁一马当先,却被沈曜拦住,“你尚未痊愈,在外面等。”郁安宁:“放心吧,我没事儿,咱们又不是来打架的。”沈曜蹙了蹙眉,单手一抄,挟着他走到不远处的茶寮,按着坐下,“你在这里等着。”郁安宁还想挣扎,却被他随后的眼神儿吓退。余悠游在后头说情,“表、表哥不用太、太过紧张,上次……”沈曜回头,“上次?”他的气场过于冷然,余悠游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话到嘴边一百八十度转弯,“上次我来红、红娘子刚好出去,咱、咱们快、快走吧。”大约半个时辰,沈曜走出门口,郁安宁迎上去问:“怎么样?”沈曜摇了摇头。后头的余悠游叹了口气,“入、入画还没有到,算算时辰,都够打个来回了,不会出、出事吧?”郁安宁福至心灵,“你俩不是有个拜堂的地方吗?”沈曜都面露疑色,“真的?”“哇,哇,哇!”余悠游跳过来堵郁安宁的嘴,“万、万一传到我、我爹耳朵里,我就死、死定了!”郁安宁笑道:“喜欢就是喜欢,管那么多作甚?”沈曜黑眸望他片刻,道:“去看看。”一行来到城郊的树林,夜晚鬼影幢幢,白天也好不到哪里去,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阳光如射箭般从枝叶间漏下。余悠游摩挲着手臂,往沈曜身后蹭了蹭,“若非表、表哥在,打、打死我也不会再来的。”郁安宁揶揄他,“入画邀你拜堂也不肯吗?”“这个……”余悠游摸着下巴,认真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