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张的看向走廊的另一端,怕沈瑜忽然出现,再撞见这么个莫名的场面。“别哭了行不行?”随着我生硬话音落下的是两颗在他指间戒指上溅出水花的眼泪。他的表情平静,眼中所有的情绪都被垂下的睫毛遮在了后面。看不出伤心,难过,失望,绝望。“哥,辰哥,亲哥,祖宗。”我蹲下身,拿纸去擦他的脸,“有事咱回去说行吗?”我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哭的人,活成了总是哄别人别哭的人。如果是沈瑜,他可能会在这时打个哭嗝。郁行辰只会打我。当时在酒吧里我没踹上他的那一脚,经由他的脚,踹在了我的身上。我坐在地上,手背的青筋暴躁地攥了起来,也来了气,“你什么毛病,我欠你的吗?”“是,你有理由觉得受到伤害,我呢?是我想穿来的吗?就算我十九岁过后,发生了很多事,可凭什么把我还没经历,并不知情的事,也算到我的头上?我现在让你叫我一声老公,你认吗?”只要我不是二十五岁的我,伤害郁行辰的就不是他所爱的人。我有特别的反向安慰人技巧,郁行辰的情绪很快平复下来,自己拿起掉在座位上的纸巾擦去脸上的狼狈,我松了一口气,又向走廊尽头看了一眼。亏着因为考虑到要谈私事,包间选择的位置比较僻静,否则别桌的客人不吃饭了,光吃这边的瓜就管饱了。“你为什么会忘记我。”我难得和人讲道理,结果郁行辰和我并不在一个沟通频道。好在我不需要回复什么。郁行辰这些质问,并不是对现在的我说的。“我跟你认识五年,在一起两年,说忘就忘,我在你心里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么?”我正没心没肺的拿湿巾擦手,听到这句五年,也有些触动。其实也不能说什么都没留下。至少我的意识里已经混杂了一些与郁行辰有关的东西。随着对十九岁记忆的模糊,属于二十五岁的记忆,也在恍恍惚惚的苏醒。获得“不属于”我的记忆,或许还会获得相应的感情。对此我很抵触,却又无可奈何。沈瑜半晌都没回来,我正打算去卫生间捞他,结果沈瑜打来电话,跟我说他已经离开了。“抱歉,李先生,公司里临时有事,叫我过去加班。”加班是真假不重要,沈瑜想从这场难以应付的饭局溜掉才是真的。“好。”我无奈的应声,“回见。”我还没客套完呢,出息了的沈瑜就躲瘟神似的掐断了通话。我苦笑着叹声,“辰哥,我们两个算不算都失恋了?”郁行辰表情逐渐凶恶,看起来很想再给我一脚。他要能一脚给我踹回十九岁,我让他踹——踹我能消气也行。我对于郁行辰的宽容额度逐渐提升。能怎么办?二十五岁的情债已经欠下了,我受益着二十五岁的人生,满意的理想生活是我的,债也是我的。再者郁行辰跟先前的我有多情比金坚我感受不到,但至少从我“醒来”这两天,对我都还算关照——十九岁的我哪怕没心还债,还些利息,让让他也是应该的。郁行辰“自虐”的目的达到,看我的眼神又冷漠了几分,不跟我在这耗了。我拦住了他,“一桌子菜,你点了不吃,供神呢?浪不浪费。”花样缺德加双标的我,全然不提我刚刚因为沈瑜一句不喜欢撤桌换菜的事。郁行辰带着鼻音,冷声:“看到你这张脸就倒胃口。”我脸怎么了?我可是照过镜子的!挺下饭的啊。我心情也不好,没心情跟他皮,“那就别看。”我在桌子上扫了一圈,将香茅草烤鱼上面的草梗拨开,夹了一筷子鱼肉,又剥了个竹筒饭,放在他的碗里。这菜都是郁行辰自己点的,不会有什么忌口的吧?这么想着,我又为他盛了碗相对清淡的竹荪菌汤。“饭还要吃的——快吃啊,热菜都要凉了。”郁行辰从我的示好中,看出了我在表达歉意,默声地吃起了碗里的东西。可吃着吃着,也不知道回味到了什么,眼睫慢慢又湿了。他如果真的很爱二十五岁的我,那么我对他现在的心情当真是感同身受的。我心下的失恋感,与被尘埃掩住的分手真相一样模糊不清,当中的苦涩被六年的距离稀释,又抱有一线不切实际的追求与希望。而郁行辰的失去要更重于我,他昔日的爱人,一夕之间,口中念得,心中想得,都变成了另一个人。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而郁行辰什么都没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