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白素贞。你看她坐在那么高的高台之上,得台下一众小妖仰视。她不停地跟它们说话,不停的想要忽视心口的钝痛,却如何不是将自己置于更孤独的境地。青宴说:“白素贞,喝两杯吗?”白素贞其实早看见了他,却有些不敢看他。因为看见了他,就会让她抑制不住的想起另一个人。她的眼神凝滞了一下,随即笑迎着他说:“我这儿可没有好酒,但是隔壁山头梨花妖那儿却酿着一种梨仙醉,我们去把它偷来?”青宴长臂一伸从高台上一把将她扯下,睨着她肿成烂桃的婆娑眼笑对。“你说什么不就是什么了?”那一夜,白素贞跟青宴几乎偷光了梨花妖的“半壁江山”,酒坛子在清风洞的洞口堆了一排,梨仙醉的滋味飘的整个山头都经久不散。她的酒量很好,青宴都醉了,她还清醒的抱着酒坛独饮。她问青宴:“你有没有爱上过什么人?如果你爱的这个人注定不会爱你,你还会继续爱他吗?”问完以后自己却先笑了。她说:“你看,我的年纪大了记性就变得不好,这个问题我曾问过你的。”青宴当时的回答是,好像都爱过,也好像都没爱过。可是,真的爱上了谁,又如何可以那么轻易的,再爱上其他人呢?青宴轻抚上她的眼角,点着她眼底的一颗小红点说:“你笑的时候总会遮住这颗泪痣,我还以为你不会哭呢。”白素贞说:“我最近经常落泪,不若将它剜掉吧。”青宴懒洋洋的一笑,顺着那轮廊勾挑出一个心的形状。“要剜,也该先剜了你心里的那个男人再说。”“你何时回你的鹤鸣山?”“怎么,他赶了你走,你又来赶我了?”她的视线不自觉又是一滞,答非所问的岔开话题说:“梨花妖要是发现存了百来年的酒都没了,会不会冲过来挖我老白家的祖坟?”青宴说:“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家哪里有祖坟可挖,你连亲生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呢。”“这又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啊。”青宴拍了拍肩膀说:“那就哭吧,哭出来了,也许就不悲伤了。”☆、弟子不悔法海禅师是受过全戒的和尚,虽是少时出家,相较其他高僧道行尚浅,却因悟性佛缘皆通透而得观音大士点化修成半仙。半仙之体的凡人是可得永生的,只消在凡间再渡一劫便可回归佛道位列攀升。他却在这个紧要的当口,对一只妖动了情。宁静的禅房里没有再供香,香案之前放置的几本经书也没有再被翻动过。青衣小童踏云而至,行着佛礼说:请大师随我去紫竹林走一遭时,他摘下了手中的佛珠。青衣小童看着那串由佛祖亲赠的绿檀珠串被他放回在八宝荷花香炉顶上,不由皱眉问了一句:“大师就这么去吗?”法海禅师安静的整理妥帖身上的僧袍,于像前行了最后一礼道:“就这么去。请仙者带路吧。”普陀山梅檀岭下的紫竹林里常年氤氲着一团仙雾,山中鸟兽侵染禅意竹香身形都带着一份灵秀。法海禅师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跟那个很不喜欢仙界祥云的白蛇一起。对于他将灵秀二字用在紫竹林的看法嗤之以鼻。她说呆在这里的不是呆子就是傻子,哪里能看得出灵秀?出家人总说四大皆空,断七情六欲。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那不就是块木头?她当时笑的好欠揍,说。“小和尚,其实你是木头精转世的吧?”她还说过。“这仙山福地的地界总让人觉得不舒服,我这么说不是因为我是妖啊,而是这地界太规矩人了。是人,难道不该畅快的活着?又不知道哪天会死。”“吃斋念佛慈悲心,不吃斋念佛就不能有慈悲心了?你们连什么是情什么是爱都不懂,又怎么会有心呢?”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对话一股脑的袭上心头,法海禅师不由自主的将头侧向她曾站过的地方,突然看着那片虚无,笑了。不是一贯浅淡的,无声的笑,而是轻声哼笑。他大概很久没有出声笑过了,喉咙里发出的音色还带着些暗哑。但是他却觉得这样很舒服。她很多的歪理邪说好像都是对的。仙雾随着青衣小童和他的临近开始退却,逐渐露出庄严的潮音洞三个大字。观音大士今次却未如上次一般,高坐莲花宝座,而是如寻常人一样蹲在地上拿着一只小锄头在刨土。法海禅师没有再走近,而是在那不远处跪了下来。观音大士便自顾自的盯着泥土说:“前天我受邀去了黎山老母的寿宴,老母院中种满了这种名为“白壁桃花”的情花。名字起的虽清雅,花开的却极其艳丽妖娆。老母常观我庭中只有空心紫竹实在单调,便与了我一颗花种回来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