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难得听法海禅师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单手撑着脑袋,也脱去了往日的不正经,正色问他。“佛祖给你的天书,是如何写的?”她在做赵不朽的时候,在电视和古典传记中都看到过白蛇传,之所以一直不肯下山来找许仙,实在是因着她一点也不想成仙。于现在的白娘娘而言,没有当妖更让她觉得舒服自在的事。她不愿意顺着话本子上的故事,找一个凡人给她生孩子,再等那孩子功成名就以后再救她出塔。她也不耐烦读佛经,看见便会觉得头痛,若要强拉着她进塔念经,真不如死了的好。法海禅师说:“其实也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复杂。天书上只道让你找到他的转世,还完这一场恩情。还过之后,我再拉你二人共入佛门,彼此再无拖欠的。”白素贞听后道:“怎么叫再无拖欠?我若不爱他,你便是杀了他我亦不会淹了你的金山寺,你又如何用雷峰塔关我?我是看见佛经就要咬舌自尽的人。出家人,你这难道不算杀生么?”法海禅师脸上也显出些迷茫,他告诉白素贞:“雷峰塔乃是天界神将所管,我只管渡化你和牧童,如何用得上那等神物?”白素贞一听这话似乎跟自己想的完全不同,不由疑惑道。“如果只单单要我还了牧童恩情以后共入佛门,你又为何一直逼我水漫金山?”法海禅师说:“这是天书上所示。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淹我的金山寺。”不过它已经很旧了,淹了也好再重修一座新的。当然,这话法海禅师是不会当着白素贞的面说的。白娘娘将腿翘起来,搭在另一边支起的腿上,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法海口中所谓的天书,明着看像是指引小和尚如何早日渡劫的箴言,实则倒像是为他三人内定好了的结局。白蛇报恩,共结连理,水漫金山,皈依我佛。但是她一不想报恩,二不想结下这连理,又如何会为了牧童水淹金山寺?法海禅师见白素贞一直都未说话,只当她是不肯跟着她念经,便苦口婆心的劝解道。“多读佛法可以使人通透,你现下还未悟,所以才会觉得它乏味,其实”白娘娘掏了掏耳朵,那是一丁点都不爱听他念叨那些大道理,欺身上前她笑道:“小和尚,蛇吃肉,马吃草,什么种类咽什么饭,哪有赶鸭子上架的道理。”说完之后又忍不住感慨:“你还是当裴文德的时候可爱些啊。”法海禅师不动声色的退开数步,眉头再次拧成一个结。他对白素贞说:“叫我法海禅师。”出家人入了佛门便没了俗名,若非为了给白素贞“安家”,他是断不会再用的。白素贞将头歪在臂弯里,眼睛眯成一个不怀好意的德行说。“你娘不也这么叫你的?不对,她好像叫的是撂尘?那是你的小名吧?”他二人在来杭州之前路过过裴府,法海禅师久不见父亲便将白素贞收在金钵里进家看了看。前面就介绍过,法海禅师出身官宦之家,其父裴休亦是博学多才的一代名相。裴家世代信奉佛法,父子两难得一见竟也是聊些佛学禅语,好生无趣。反倒是法海禅师的母亲陆秀言是极不喜欢这一套的,听说儿子来了就一阵心肝肠肉的叫,将他送出门时还硬塞了一袋银子在包裹里。法海禅师本是不肯接这银两的,奈何他要给白素贞买房子,总不能靠着化缘化出一处房舍出来吧?虽知不该再碰凡尘金银之物,还是涨红了脸收了。白娘娘当时躺在金钵里,将蛇尾拧得乱转,还在欢欢喜喜的赞扬。“撂尘啊,这都是你娘亲的一番心意,你便收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法海禅师是真不好意思,如今听到白素贞又叫了他的小名,一张脸再次涨得通红。是又不肯说话了。白娘娘每次逗弄完法海禅师心情都甚好,学着他的样子也板起脸来,很郑重的说。“那法海禅师,你记得告诉裴文德明日早些起来陪我去寻小牧童啊。”法海禅师的嘴唇抿得很紧,白素贞都能感觉他太阳穴在一跳一跳的疼。如是调节了一会儿,他抬起眼跟她说。“明日我要回金山寺取些物事超度了这些亡灵,来回折返不过数日,我走快些,你安稳些,我很快便归。”白娘娘蛇尾似的两条腿转啊转啊的,面不改色的应了,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一圈儿。他要走啊。☆、妖是谁他娘生的法海禅师要回金山寺,白娘娘逃跑的小心思就又活泛了起来。第二日清早,她温柔贤惠的将他送出门,身板都站的比往日笔直,她跟法海禅师说,她会老老实实的在家等他回来,然而她也需要他的一些体谅。如果他这次回来以后,要超度了她身边的这几个“阿飘”,那就没人再能伺候她了,她得回她的清风洞里把猴子精抓回来继续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