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话便松手,兀自走出浴室。忽然却被身后的人抱住,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他臂弯中钻出,以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贴着他。刚才江弃的话好像并没有给燕也然造成什么负担,他从善如流地回答江弃:“不会再走啦。”江弃抬起右边的胳膊,看着他不合时宜的撒娇,觉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这时,燕也然又补充道:“只要你还要我,我就不再走了。”江弃觉得他倒打一耙。——只要你还要我。他什么时候不要他了?为了等到他回来身边,江弃几乎沉寂了十年。现在说得可怜,分明是恶人先告状。江弃抓着他的肩,将人带到身前,想拆穿燕也然的谎话。可看到的,是燕也然一双红透了的眼睛。好像受过特别大的委屈,所有的难过都憋在了那抹要掉不掉的眼泪里。话忽然堵在了江弃的嗓子眼儿。江弃嘴上多决绝,心里还是疼他,无论是装的还是真的,只看一眼便说不出更狠的话来。燕也然在这种时候聪明得很,看出江弃的犹豫,立刻乘胜追击地又抱上来,脸在江弃脖子上蹭了又蹭,像某种渴望顺毛的小动物。“不生气了嘛。”他说,“江弃,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江弃是真的被他搞得没脾气。要说燕也然乖巧,那绝对不是江弃带有偏私,燕也然过去就是这样,很会抓到时机服软,让你根本气不起来。再大的事情,燕也然哭完就算完,永远不记仇,也永远不长记性。可他又有本事让江弃那口气永远憋在心里。因为燕也然知道江弃生气的点是什么,可他就是要绕开靶心。“那你先洗澡哦。”燕也然看江弃都不理他,就自觉地松开手,抵在门上,边说边拧把手,“我就在外面等你,我不跑,真的……你等下出来就不要生气了,好吗?”江弃的呼吸忽然加重,带着些不耐烦的叹息——这张嘴实在太吵了,罗里吧嗦。该说的一句不说,不想听的倒是讲个没完。江弃一把拽过燕也然的手,把人丢进还没蓄水的浴缸里,看到燕也然又茫然又紧张的表情,忽然感到刚才的气消了一点。也只是一点点。江弃面上仍然冷酷。燕也然一屁股蹲坐在里面,手趴在边沿,想起来,又怕江弃不高兴。但他不知道江弃什么意思,只能问:“怎么了呀?”燕也然想,江弃应该不会对他动手的。江弃是那种看起来很凶,其实心比谁都软的人。下一刻,江弃忽然打开蓄水开关,温热的水一下打湿了燕也然的裤子。他吓了一跳,要从里面爬出来,却被突然靠近的江弃按了回去。“江弃……”燕也然拿不准这到底是要做什么,以为江弃还是要拒绝自己的示好,只能笨拙地继续讨饶,“你饿不饿啊,我去给你做夜宵,你先——”江弃俯身抚上燕也然的脖颈打断了他。凑上去,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闻不见什么特别。衣服上沾着属于这座城市的灰尘,带着白日奔走过的气息。洗衣粉残留的廉价余香,盖住了汗水流经皮肤的味道。但江弃意外的从一个beta的脖子间,闻见一些若有似无的甜。像某种还未成熟的水果,青涩却诱人的清香。“饿了。”江弃回答燕也然刚才的问题,手在那只已经红透的耳尖上,反复摩挲揉捏,道,“现在就吃。”江弃知道自己在做一件毫无把握的事。即便到最后他和燕也然都没能把真正该说的说明白,即便燕也然用讨巧卖乖装可怜,把他糊弄了过去。但他们还是重新在一起了。江弃很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他别无选择。怀里抱着燕也然的感觉太好,好到他整夜没有松手。他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回到身边,只要他不追究,他们就可以好好相爱。江弃缺失了多年的那块空洞,在这一刻被填补。他从六点醒来,一直在床上躺到七点。期间这一整个小时,什么也没做。硬要说,大概就是花了些工夫劝说自己,不要太沉溺于过去的燕也然所带给他的想象。他们虽然复合,但他们已经不再年少。对燕也然的纵容宽恕,对他的偏执和爱,都属于十八岁的江弃。江弃应该要接受一个不一样的燕也然,所以这会是一个挑战。手机到点就自动关闭免打扰模式,消息震动开始高频响起。属于二十八岁江弃的生活开始,就打破了宁静的早晨。他松开燕也然,从床上起来,像平日一样快速洗漱,穿戴齐整,走向书房开始处理昨天被搁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