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驹声音很闷:“睡了吗?”
“没。”
又是一阵沉默。
裴敬川感觉床褥微微晃动,应该是陈驹翻了个身,看向自己:“药……是不是假的啊,还是我对这玩意也有抗药性?”
该怎么说呢。
裴敬川的心跳得厉害。
他很想转过身,说没错,药是假的,但我喜欢你是真的,以及没有那种暧昧的反应,是因为——
可陈驹轻轻地叹了口气。
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也是,对着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反应呢?”
“砰!”
起身太急,膝盖撞到了茶几,上面的一颗桃子骨碌碌地转了两圈,还是摔倒了地上。
陈驹胸口起伏着,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几不可见地发抖。
裴敬川立刻站起来:“对不起。”
他太心急了,不该这么快地进行试探,不该半开玩笑地讲我还以为你喜欢男人。
这让陈驹怎么说?
如果陈驹真的和自己性向一致,那就更不能赶进度,他已经开始不动声色地暗示了,一点点地去占据陈驹的世界,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他都要捏在手里。
要是陈驹没有这个意思的话——
裴敬川吞咽了下。
可依然克制不住地恐慌起来,八年前父亲的咆哮声犹在耳畔——
“你竟然喜欢一个男人?”
“你以为他不会觉得你恶心吗!”
珍藏了两年的照片被人粗暴地扬起,散落一地,当时的裴敬川还太年轻,哪怕他认为自己的臂弯已经足够有力,能够托得住陈驹,能够保护那个容易生病,冬天总在咳嗽的少年。
仍无法和成人世界的规则相抗衡。
他像是从深海里爬出来的溺水者,来不及喘息,就被滔天的巨浪打在礁石上,白色泡沫退去,又反复地冲过来,温柔地抚摸受伤的少年。
裴敬川站在暴怒的父亲面前,平静地擦去嘴角的血:“……我答应。”
父亲怒极反笑:“你最好是,我还想着你要以死相逼。”
“怎么可能,”
裴敬川终于抬起薄薄的眼皮,就像课堂上对老师的解法提出质疑,没有情绪,不针对任何人——
“我不会用死来威胁。”
他还要在剩下的时光中,和陈驹好好地过一辈子呢。
而如果父亲真的动了不入流的手段,他才会死死地拖着对方,一起坠落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