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的好可惜,我跟你讲,我压根不知道奈姐失败了,她把我抱起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儿’那种感觉。”杜明暖手指隔着运动包的拉链小兜描绘着金牌的形状,“还好我蒙在鼓里,要是上去之前就知道得冲金,真的会被吓尿。对了,明天你可是在我后面比,哇哈哈,我可终于轻松了。”
“明天……也不轻松。”简秋宁摇头,继续叹气,平衡木不好比,自由操冲金的担子也重,这就已经够辛苦了。
最主要的是,这两场比赛里,自己一场要做好柳曦的双保险,一场则要对得起柳曦让给自己的比赛资格——柳曦,柳曦,怎么什么都和这个不想提起的人脱不了干系,敢情那块全能金牌就是个烫死人不偿命的山芋吗?
“你也别纠结了。”走过去伸出手来抚平好友打着死结的眉心,杜明暖一语中的:“前天的事,我看你已经很厚道了好不?又不是你把她弄哭的,说句不好听的,是她把你弄哭了才对。所以后面该怎么比就这么比啊。”
“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简秋宁咬了咬下嘴唇,杜明暖的话十分有道理,但正因如此,她心里一阵阵的烦躁反而升腾起来,无理的负罪感混杂着其它不知道什么情绪,就像甩不脱的口香糖黏在鞋底。
“什么玩意,你想得好多哦。”被简秋宁弄得有些糊涂,杜明暖不耐烦道:“你要真觉得对不起她,不好意思见到她,比赛的时候就当她不存在嘛。”
“这么大个人怎么能当她不存在啊?”简秋宁耍起赖皮,一把扯掉身上的运动外套往旁边一扔。
“哎呀,你不去看她不就行了。看不见就是不存在呗。”杜明暖作势要去捂简秋宁的眼睛,“喂,秋宁你挠我痒痒是什么意思?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太聪明,自己骗自己都骗不过。喏,陈导就说了,我这样的傻人才是有福气呢。”
“暖暖姐真是好福气。”
京城体操中心的会议室里,徐若澄也正说着这同一句话,话音里免不了地带点儿酸味。
“是啊,宁宁姐和暖暖姐都拿冠军啦!”闻知雅眨着一双闪着星星的大眼睛,从笔记本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红纸:“我要写个对联去贴在她们俩寝室门口,够不够惊喜?”
“哈哈哈哈,你这丫头鬼点子可真多。”谢听兰被闻知雅逗笑,看了看红纸上“双喜临门,欢迎回家”八个蠢萌蠢萌的大字,更是觉得自个儿的肠子都在肚子里头翻搅:“哎哟,什么惊喜啊,怕是她们俩一回家不被你笑死就算好的。”
“嘿嘿,兰姐你这么说,就是默许我了哦。”闻知雅狡黠地笑,露出两个虎牙,像只小狐狸。“晚上回去我就把它贴上怎么样?对了,兰姐,今天你能不能来陪陪我啊?我一个人住真的好怕怕哦。”
本来和闻知雅同住的沈昕在大部队启程之后就回了省队,名义上是暂时回去训练恢复状态,其实这个暂时……应该约等于永久了。
我离这一天,大概也不远了吧?不上不下地留在国家队的时日越长,谢听兰就越来越容易陷入自怨自艾情绪的漩涡。
“有什么好怕?住单人间不是最好了嘛,世界冠军才有的待遇呢。”徐若澄大声地抱怨着接茬。华国体操队一直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成为世界冠军“上墙”之后,可以打报告给组织上要求一个人独住一间宿舍。“想什么时候洗澡就什么时候洗澡,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再也不用跟别人去夹——不知道曦曦姐今年能不能变成冠军去住单人间。”
“那真的有可能哎,曦曦姐也超级厉害的!”闻知雅大黑眼珠一转。“说不定团体也可以哦,那到时候六个人都住单人间,住得过来吗?”
“你们将来都有机会的。再说了,现在宿舍各方面条件都好,单住也不用怕;两个人住,也还是蛮舒服的。”回过神来,谢听兰温柔笑着“端水”。年长的她当然听得出徐若澄话里的复杂,但也懒得和这个娇气小姑娘一般见识,宁可顺着毛捋罢了。
“其实吧,很快楼里就要有新人住进来了——”宋宛宜现在说话总是要顿上一顿以示神秘。“你们知不知道?世锦赛之后就要开后备人才训练营了,这次规模可大了,要求各省队都进京参加。”
“当然知道啊,这有什么稀罕的,我们省队招人也搞训练营。”徐若澄架势十足地瘪了瘪嘴。“我还知道这一次会是00年及以后出生的后备力量为主。”
“真的么?那以后队里不仅有哥哥们姐姐们,还有我的小妹妹了呢。”闻知雅拍了拍掌,“咱们再要一起看比赛可就更热闹了。”
“那……其实到那时候……应该是她们看你去比赛才对。”柯润雨见徐若澄百无聊赖地打起了哈欠,才轻轻地插嘴。“小雅你忘了?11月你有法国邀请赛要比。”
“哦,还真的忘了。我只记得暖暖姐说过,她回来要请我去游乐园。”闻知雅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接着学起谭胜男训人的口吻道:“你这个小滑头,比赛训练你忘得最快,好吃的好玩的就你记得最清楚!”
“哈哈哈……”众人都被她活灵活现的样子逗了,莫名不适的气氛也终于被放肆大笑驱赶出去,余下的只有满室哄堂大笑,以及闻知雅清脆的声音:“小雨姐姐,你也来猜一个嘛,明天金牌……宁宁姐能拿几块?”
“这是什么语法。”柯润雨摇头,不动声色地岔开了闻知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