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哲给他施了一礼,张虎威躲开些道:“白掌柜不必如此,我是九爷的人,九爷临走有吩咐,这些是我该做的。”白明哲沉声道:“此事对我清河白家至关重要,你一路辛苦,且先去休息,剩下的事有白某。”曲母从酒厂被偷,只能是内贼,且是未发现的内贼。但唯一庆幸的是,偷曲母的人并不知道这东西会打上印记,那么就可以排除一众核心酿酒师傅,也算不幸中的万幸。白明哲严查之后,很快就弄清了事情由来。方玉柔带着几个厂里的大师傅,酿酒之事一概不让生人插手,能进曲母温室的也就那几位,十余年不曾变过。但前几日温室房的窗户坏了,找了一位厂里的木工来修理,掉下去的工具砸碎了一块曲母坯子,手忙脚乱之下,并未察觉少了一块碎料。白明哲雷霆手段,当天抓了七八人,他也不细分,但凡有些嫌疑的就一并赶出去——外头的人想一点点渗入,绝不会只开一个口子,尤其是孙大江这样的老狐狸,一旦找到机会就会使阴招,明面上用方吉安,谁能想到他私下已经找了内贼并偷到曲母?!白家清理内贼的时候,巡警局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孙大江逃了。孙大江被关了几日,一直还算配合,这天开口还吐露了一笔藏起的银元,想要将功赎罪。巡警局的人按他说的还真找到了几箱子银元,就信了他的话,但没想到孙大江趁他们防备变弱,连夜逃窜,一路奔去了边境,若不是有巡逻的守备军,怕是他已搭乘小船过了河。巡警局。几个警员严阵以待,一旁还占了数名边境巡逻的持枪军人,而孙大江被捆着扔在大厅。他身上捆了绳子,也没再穿绫罗绸缎,而是一身粗布衣服,顶着一头花白凌乱的头发半跪半坐在大厅中央,不过一夜,苍老许多。警员审问半日,孙大江一字不答,但即便他如此,也足以定下罪名——昨天夜里孙大江携带金银想要越过国界逃窜,在找到的那只小船上,搜到几十根金条和数张上好皮料,分量十足。孙大江被关进大牢。两日后,突然暴毙而亡。巡警局的人立刻处理了,但不曾想,和他待在同一个牢房里的人一连死了三人,隔着最近的那个方吉安也死了。巡警队的人这才慌了,连忙找了医生来,医生检查之后瞧着这些人皮肤泛紫的样子就连连后退,“是霍乱!”一梦如昨北地几年前爆发过一次霍乱,此次再有发生,人心惶惶。俄罗斯国领事馆一得到消息,立刻施加压力把黑河在境内的华国人都驱赶回来,边境互市也迅速关闭,划清界限。而另一边,日本商队里也死了几人,几乎和孙大江在同一时间死亡。这事情蹊跷,但疫情要紧,一时也没有人再追查下去,只切断了黑河周围交通要道,找了医生来迅速搭建就诊棚。白家在黑河酒厂的一众人都被隔离,但不知是厂房干净还是平日车间里就做好了消毒的原因,暂时并未有人感染。但因他们这些人都去过巡警局,因此上头有人专门过来送了药,等他们吃下又观察一阵,确定无事才离开。不过一夜之间,黑河又接连死亡五人。里头有原长山酒厂的两个工人和一个账房,他们之前跟孙大江接触密切,另外两人却出人意料,是方吉安家中的三个孩子,两个男孩儿。黑河一带医生少,从青河县及其他县郡借调了许多医生,不拘什么专业,尤其是西医,能治病救人的全都请了来。林医生接到信函匆匆赶来,他身后就是提着药箱的方继武。方继武和林医生一样的长袖衣裤,戴着药棉口罩,他是跟着林医生做助理的,但万万没想到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送走家中几位亲人。方继武咬咬牙,没有听从其他亲戚的话大办葬礼,只订了三幅薄棺材把父亲和弟弟安葬了。这个季节黑河土层还未上冻,能挖得深一些,他问过林医生,要想不再成为传染源一个是深埋另一个就是焚烧。他人微言轻,焚烧一事只要开口就犯了众怒,只能深埋。方继武身上没钱,家中仅有破房一所,万般无奈求到了谢璟这里。谢璟听到厂房门卫来通传的话,他身上还有些银元,打算拿给方继武,刚走两步就被张虎威叫住了,“小谢,你别去。”谢璟道:“师傅,我还有钱。”张虎威刚去置办米面,手上还扛着一袋米,放下之后三两步过去:“我知道你有钱,但你还小,没听医生说吗,这病最容易传给老人和小孩儿了,得躲着些,你别去,我出去给他。”他从谢璟手里接过钱袋颠了颠,又从自己腰包里拿了两块大洋放进去,“我给你凑二十块整钱,一起给他,你在厂房里等着,哪儿都别去,这街上都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