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颓然地坐在地上,深觉对不起李老头。
在伙房的这几日,他见我年纪小,总是让我去烧火,那是个轻松又暖和的活。
可我却骗了他。
将军不是我爹,更不能免他们家的赋税。
我不是文才名传天下的徐小姐。
我只是街边杂技团里表演绳戏的技人。
“其实,将军是你爹。”素兰平静地说。
我怔忡地望着她,半晌回不过神来。
将军怎么可能是我爹呢?
4、
我是妓女的孩子,我爹是赶考的书生,说好了要赎她回家,就算做不了妻,做妾也行。
可书生一去不回。
我娘生完我后大病,破草席一裹就被丢到了乱葬岗。
那时她还没断气,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
我的哭声引来了路过的杂技团老板,他也是我娘的恩客之一,我娘临死前苦苦哀求,他才答应带我走。
老板并不善良,他只是恰好得到了一个训练杂技的新技巧,想拿我试试而已。
在老板的鞭子和棍棒之下,我不负他所望,成了团里身手最好的小技人。
他赚得盆满钵满,我却经常挨饿受冻。
他说,那是我和我娘欠他的。
后来杂技团去将军府表演,我因为容貌与府上千金小姐相似,生生被打断了双腿。
老板害怕得罪贵人,连忙带着其他人跑了。
我迎着大雨拼命往前爬,妄想能追上老板的车,他虽对我不好,却不会要我的命,那一刻,我多希望他能停下来,我愿意为他赚一辈子钱。
可那篷车却离我越来越远,终于淹没在茫茫大雨中,再也看不见了。
我拖着断腿沿街乞讨,吃过馊饭、抢过狗食,竟也活了下来。
后来听说胡人来了,洛阳的天子带着众臣过江南下,鄂州城里人挤人,我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找不到。
偏在此时,将军府的人找到我,说夫人心善,要带我回府做千金小姐。
将军府的床真软啊!
可我只睡了半个月就被裹上一身华服,和素兰一起过了江,抵达黄州城外的敌军营帐。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见过将军府里的任何一个主子。
“你娘妄想攀附将军,可那时候,将军即将和夫人成亲,这一桩风流往事只能永远埋葬。”素兰依旧冷淡。
她是夫人的陪嫁,自然会厌恶我娘。
可谁不想生在高门大户里?
谁又天生下贱呢?
素兰将我带到了一座比俘虏营好一点的营帐,这里依旧寒冷,却不像俘虏营臭气熏天。
她说,明日要带我去见一个人,那是将军的副将。
胡人希望从他嘴里挖出点有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