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我随便选地方住,然后你掏钱是吗?”
鹿明烛点头。
“哎我能问问吗?”李雨升心头无名火起,他“啧”了一声,抬起手来指了指鹿明烛的嘴,“我上辈子的时候你特么也这么话少吗?我都怎么和你交流的?我他妈的是不是天天瞅着你上火、活生生被你给气死的啊?”
李雨升心里烦躁着,只是想泄泄愤,说话就口无遮拦起来,没想到一句话说完之后,鹿明烛的表情立刻变得僵硬了。
他低下了头,不再看李雨升,在李雨升有所反应之前,就听见鹿明烛用十分低微的声音开了口:“是我害死你的。”
“对不起,”鹿明烛低着头对李雨升道歉,像是有一百分的诚恳和一百分的后悔那般,并且对李雨升许诺,“这次一定不会了。”
李雨升张着嘴,磕巴了几下,万没想到几句气话就把气氛带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上辈子究竟都有什么烂事早不可考,这辈子鹿明烛是实实在在替李雨升驱了鬼救了命的,而且看鹿明烛的样子,恐怕这几十年来都在难受,没怎么过过好日子。
李雨升脾气上来得快,心软得也快,看不得鹿明烛伤心的样子,只觉得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痛统统刺进了自己心里,赶忙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提了,哎,我不该瞎说。”
他扶了下额头,叹了口气,胸腔里忽然涨得十分难受,是那种心脏好像没有边界地膨胀起来、要把整个胸膛撑爆一样的难受。
李雨升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看了鹿明烛一眼,往旁边挪了一些,一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另一手将手机掏出来:“坐吧,找找去哪儿住。”
鹿明烛乖乖地坐下了,坐姿并不拘谨,但是离李雨升也不算贴近。
“住个招待所?”李雨升翻着手机里团购软件的宾馆列表,征求鹿明烛的意见,“这个便宜,可能还不错。”
鹿明烛稍微向着李雨升的方向凑了一点,细长的手指指了一下李雨升已经碎裂得不成样子的手机屏幕:“双卧室套房吧。”
李雨升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去,赶忙握住了,瞪着眼睛看向鹿明烛:“一晚一千多,你钱多烧的?”
鹿明烛面无表情地用另外一种语气重复了一遍:“我有钱。”
“草,你他妈有钱是一码事,老子不愿意花别人这么多钱白占这么大便宜是另一码事。”李雨升来回滑动着手机界面,眉头皱得死紧,鹿明烛先看了看李雨升的手机,又抬头去看李雨升的脸。
“是我欠你的。”
鹿明烛对李雨升说着,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但就是有难以名状的诚恳和心酸在其中,搅合得李雨升又烦躁起来。
“我他妈第一天认识你,什么欠不欠,你还帮了我命大的忙呢,欠也是我欠你的。”李雨升没有看鹿明烛,稍微比对了一下,点开了一个宾馆的介绍界面,“不想和我一个房间就定两个屋,别和我说你身娇肉贵住五星以下的酒店都咳嗽啊!就这个三星的了,就在小区对面,也不知道住多久,回头时间长了还能再和他砍砍价。”
鹿明烛没多说话,李雨升就当他同意,站起身来开了导航,带着鹿明烛一起往外走。
床边女鬼
桁市经济比较凋敝,宾馆也便宜,李雨升站在前台开了房,看着鹿明烛走上前来录入身份信息,身份证上写的名字是“祝明”,出生年份在二零零五年。
“哟,零零后大学生。”李雨升笑着调侃一句,也习惯了鹿明烛没给他任何反应。
两人乘坐电梯上楼,走在走廊里就已经能感受到这个宾馆隔音算不上太好了。
李雨升和鹿明烛来到各自的房前,两间房间是隔壁,位置在中段不在头尾,李雨升一边用房卡划开自己房间的门,一边状若无意地问了鹿明烛一句:“我看你也不是鬼,又不是人,那你是什么?妖怪?”
鹿明烛还没回答,李雨升又自说自话地笑道:“算了,也不重要。”
他推开房门,走进自己的屋子,对着鹿明烛摆了下手:“晚安了,小美人儿。”
鹿明烛没有回李雨升一句“晚安”,李雨升没怎么介意,走进了房间里,“哎”地一声倒在了床上。
今天发生的事又多又杂,李雨升把口袋里的烟摸出来,点燃了一根,吞云吐雾地抽了起来。
先是看见了吃人的女魃,又遇到了这个和自己前生有着暧昧勾连的小美人儿,新买不到十分钟的房子里抓出来两个鬼,紧接着就这么住进了宾馆里。
“也不是本命年啊,怎么这么多狗篮子事……”李雨升幽幽地骂了一句,一连抽了好几根烟,坐起身来,去到浴室冲洗。
他过来一身清清白白,也没个换洗的衣物,外面的衣服还好说,贴身的内裤便只随手搓两下,挂在了空调机下面,自己腰间围着个浴巾,仗着房间里没有别人,大大咧咧地挂了空挡。
李雨升重新躺回床上,摆成一个大字型,他手长腿长,整个床铺立时被占满了,脚还伸出床外好大一截。
李雨升抬起手关掉房间的灯,没有拉上窗帘。
桁市常住人口不多,往来车辆也不多,外面只有稀稀拉拉的几盏灯,路灯的光也病恹恹的,不怎么透亮。
李雨升一天下来身心俱疲,想要早些睡觉,然而一闭眼眼前总是浮现出那女魃吃人的样子,再不然就是焦炭肉山摇晃的样子,怎么都觉得心中惊惧,想要赶走那些画面,脑子里又浮现出鹿明烛的模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