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意缓缓摇了摇头,看向自己标记的方位,“玩得太开心,把时间忘了。”
源头
江溪市一栋普通的居民楼。
在几乎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共享晚间温馨时光的这个时刻,有一扇窗户拉着厚重的窗帘,仅能从没合拢的缝隙中偶尔闪烁的微光判断屋内有人。
负责值夜监视的警察看了眼那扇漆黑的窗户,忍不住道:“这个傅子越下班回来以后就一直关在房间里面不出来,天黑了也不开灯,在干嘛呢?”
“可能待房间里打游戏或者剪辑视频吧?”另一个人坐在车里回答。“他老实待着不动也好,我们盯梢起来轻松点。”
“但他一直不动,我们就得一直盯着,也很麻烦啊。”叹着气,警察也坐回车内。
他不觉得看起来懦弱畏缩的傅子越有能力对诡月团队那四个人下手,只是哪怕并非真凶,对方也有可能是个重要证人,需要保护。希望这个集体失踪案能早日告破吧!
盯梢的两位都没猜中傅子越在做的事。
他独自锁在放有电脑和各种影音设备的卧室里,既没有打游戏也没有练习剪辑,戴着耳机,抱腿坐在旋转椅上默默播放一个文件夹里的视频档案。每个档案的时长在十分钟至一两个小时不等,“主角”都是他自己。
被诡月四人组堵在各种无人的角落的他自己。
视频里的他有时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被其他四人不依不饶地拽头发,踢打;有时在寒冷的冬天被剥得只剩一件恤,站在凛冽冷风中发颤;有时抱着被恶意破坏的珍贵礼物的残骸痛哭,背景音里是其他四人嘲讽的声音;他对小萌告白的场景被他们录下来反复播放,胖哥等人还逼着他在深夜的公路上裸奔,对他的身材指指点点极尽羞辱……
就像之前的许多个无人的深夜那样,他独自撕开自己曾经的伤疤,看欺负自己的家伙们录下的这些罪证。只有被反复撕开的伤口汩汩流出鲜血,他才有自己还活着,而且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感觉。
点开最后一个视频,是他被捆了手脚扔在一段铁轨上的画面。
拍摄时间是夜间,地点就是傅子越刚带警方去看过的那个摄影棚内。
胖哥、小萌和负责后期的鳗鱼三人站在他旁边,在他低弱的“这样的玩笑太危险”的声音中商量要不要给他身上泼些假血浆,那样效果更好。
画面外负责摄像的阿柴说:“可是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吧?大部分的鬼应该要在车厢里面见到才对。”
“切,那种走煽情路线的烂剧本谁看啊?反正看探灵的很多人都只是无聊而已,只要画面够刺激,他们根本不在乎假不假。”小萌一扫平时直播中的娇美软萌形象,手上夹了根女士香烟吞云吐雾。“我再适时露个腿,叫两声害怕什么的,打赏就哗哗来了。”
胖哥嘿嘿笑:“说得也是,那我们看看怎么营造那种列车逐渐逼近的紧张感吧?”
“得有东西在铁轨上开,弄出那种震动的感觉……灯光的话,我们用那边的强光灯配合个打光板做出刺眼的效果刚好可以用于转场。”鳗鱼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指向靠墙放置的一辆轨道运输车。“用那个怎么样?从黑色幕布后面驶出来,哎,胖哥,我们搬过去试试?”
伴随着讨论,一胖一瘦的两个人吭哧吭哧把轨道运输车抬到鳗鱼说的幕布后面,放上铁轨。
“准备推了哦!”鳗鱼激动地喊。
“好,我给你们倒计时!”小萌也开心地回应。“5、4、3、2、1!”
他们都无视了仍躺在轨道上喊着“放开我,太危险了”的傅子越。
在胖哥的大力推动下,轨道运输车发出隆隆声响,顺应惯性,沿着轨道向幕布外冲出。摄影棚里的铁轨长度有限,很快沉重的运输车就靠近了还在挣扎着的傅子越,但其他四人却没有一个试图拉他一把。
稳定无比的拍摄画面中,阿柴甚至给他惊恐的脸来了个特写。
“这个表情可以!”
轰隆——
在轨道运输车压到身上的前一秒,傅子越奋力将身体弓成虾米状,险险从轨道上翻开了。
“哇!危险危险!”阿柴做作地叫着闪开朝摄像机方向冲来的轨道运输车,不忘调侃:“以后我们要是搞什么密室逃脱之类主题,不如让孝子做主角?”
“滚啊,老娘才是唯一的主角!”小萌暴躁地朝阿柴站的位置扔了个啤酒罐,“就他这窝囊样子能当主角?笑死人了。这车速度这么慢,被撞上顶多也就多一块淤青而已,他居然哭了?我去,你不会尿裤子了吧?噫……”
啪。
握着鼠标的手用力移动到视频右上角点击了关闭。
傅子越喘着气,两手穿进半长的发丝间用力拉扯。他盯着电脑屏幕的双眼满是血丝,充满了怨恨。丝丝缕缕常人的肉眼看不到黑烟从他身上冒出,轻轻飘向他身后的衣柜。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收他对诡月四人的恨意,从中攫取力量。
片刻后,衣柜中又有血丝般的红雾溢出,一点点沾染上傅子越的身体。
“离开?”没有第二个人的房间里,他忽然自言自语起来。“为什么要离开,游戏才进行了一小段时间不是吗?”
猛地站起来,推倒了转椅,傅子越对着虚空说:“被发现了?怎么会被发现的,那么小萌他们……可恶,我不允许他们死得那么轻松!”
一边咒骂着,他一边拿过挂在衣架上的背包,往里面装证件等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