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瞿艰难望向姜厌郁,喉咙上下滚动,最后只吐出一个字:“我……”
即便分手已经成为事实,赵瞿也没有办法说出什么不关心姜厌郁生活的答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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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瞿弯下身躯替姜厌郁捡起他买到的那些东西,然后抬眼看着姜厌郁想要递给他。
谁不希望爱的人生活快乐美满,可是亲眼看见那么重要的人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新生活,他还是会感到难受。
从一句早安的真诚祝福到图谋同住一个屋檐,纵容给自己许多希望,可分手之后总是去试探一颗无法确定的心也会忐忑不安。
整个世界遍布模糊虚幻的感觉又出现在眼前,赵瞿觉得自己像一块透明玻璃沉入了清水里,是透明的掩饰,透明的占有和透明的虚无。
他笑了笑,眼中有亮光在闪烁,但是脸上又立刻变得很严肃,把那句很俗套的话认真说出口:“无论如何,我都最希望你幸福。”
林阿姨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不远的餐厅把饭菜一道又一道的端上餐桌,或许赵瞿交代过什么,两个人的分量并不多。姜厌郁视线通过玻璃看过那道腌笃鲜,又想起了第一晚初来到这里时尝到的味道。
应该是第二天林阿姨把夸赞听进了心里去,她觉得自己真心实意地喜欢这道菜,由此可见善意的谎言也不一定就全然好。
有了住宿的地方了就开始挑剔吃饭,贪心是人类的本能。
姜厌郁突然反应过来这件事情,他在赵瞿身旁坐下,眼中荡起笑意,主动缓和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放轻松道:“我们大一那个暑假决定在一起,在一起三年分手,分手之后又三年成了如今模样。”
“现在好像时间一天天倒流,我们又重新回归到大一时候陌生故人身份的那一类,是不是就像一种对称性的关系。”
“很正常的,如果往后开始渐行渐远,再过上十几年梳理人生,分手的那一天,也许就是这个亲密程度的对称中心,。”
赵瞿听完他的话语睫毛颤了颤,姜厌郁看见他眉心迅速皱起。他的理科很好,显然不赞同姜厌郁这个天马行空的说法。
姜厌郁没有在意他的表情,闻着熟悉的茉莉香味,在这个金钱宰制的空间内也多了几分不同。
“你想听就给你讲一讲,大三寒假的时候,那时候你拍戏没回来,我参加了一个和姜氏关系很好的品牌活动的afterpary,在那里遇见了宋遇。不过我们没说两句话,也不过是普通路人的交集罢了。”
再次遇见宋遇的时候是他们分手的第一年,姜家开始出现了亏损。
他还记得那是元旦的前一天,他从饭店当中被大伯咄咄逼人的话语仿佛一个罪犯一般赶出来。
原本姜厌郁自己不曾有过这个念头,是大伯姜启达给他发的短信说要一起吃个团圆饭。
看到这条短信时,会议室里正汇报完姜氏这个季度的工作,等到晚上姜厌郁脚步沉重地从公司当中走出来,玻璃门外面满目漆黑的夜色和明亮的灯光,白天冲他唉声叹气的员工带着笑意急匆匆出了公司。
纵然姜氏面临着不小的压力,但是新的一年到来之前,每个人都有要奔赴的祝福和团圆。
那一瞬间,确认自己在这个世界孤身一人之后,不管遭遇什么困难都无人在意的惊惶和寂寞汹涌而至。
姜有为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是个无人眷顾的漂泊者,姜厌郁在这一刻有了实感。
寂寞来临的时候就会发觉自己特别需要一个可以归属的地方,姜厌郁迫不及待地想要感受一下亲人间的温情与体贴,哪怕只是旁观也可以。
于是他去了姜启达所说的那个吃姜家团圆饭的地点。
其实他早应该预料到的,两家人关系并不好。
姜有为大二退学创业的时候姜启达安安稳稳地毕业相亲娶妻生子,他很瞧不起姜有为的异想天开,在姜有为初期负债数十万的时候更是公开声明要断绝他们的关系,后来姜有为赚了点钱,兼之老一辈丧事来往,这才有了重新说话的机会。
天空一轮通红的落日,染出了一片霞彩,映到了他和赵瞿的眼睛里。
这样的红,多么相似,却已经事过境迁,姜厌郁心想。
姜厌郁坐在饭桌旁,小心翼翼地看着打着游戏的堂兄堂姐,一旁的伯母无顾及地给他们夹菜表示关心。
姜启达举杯喝了一口酒,眼镜底下的目光审视着他,这是个很斯文的中年人,他笑道:“接手生意这半年多,赚了不少钱吧?”
才接手公司半年多,姜厌郁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大人间的话题,犹豫片刻笑了笑,他如实道:“没有,我适应得不太好,好像有点亏钱了。”
姜启达顿时嗤笑了一声,脸上连伪装的惊讶也没有,这样过分的表情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高中老师的脸上,但这也是姜厌郁第一次在叫了十几年的大伯脸上看到这么真心的笑容。
姜启达往后一倚,倾在椅靠背上,怅然道:“那会赵瞿刚来你们家的时候,我就和你父亲说过,不应该再管你的,反正你已经十八岁有自理的能力了。”
“果不其然现在钱都让你给浪费了。”
姜启达说的这么自然,姜厌郁眼睫颤了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victory”的声音在包厢当中骤然响起,堂兄兴奋地叫了一声,把手机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姜启达往那里看了眼,又叹了一口气:“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父亲看不上赵瞿,还是顾念着和你天长日久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