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是赵青女士吗?”“是”赵青打开门,从快递员手里接过来一个包裹。“谢谢”“没事儿”关上门,拿着快递走到桌子跟前,从抽屉里找来一把剪刀沿着包裹边缘慢慢剪开。寄件人是黄其。他当真找到了当年他父亲留下来的工作笔记,泛黄破旧的老式本子,扉页上的钢笔字已近模糊。翻开第一页,一副深灰色铅笔画映入眼帘,赵青记得这幅画,她父亲赵树生的本子上也有一模一样的一幅。她坐在桌前一页一页翻开来看,回忆慢慢涌到眼前,不觉红了眼眶,也忘记了时间。深夜九点,赵青坐在一面巨大的镜子跟前,年轻的理发师拿过来一块布围在她脖子上系好,握住她的头发拿剪刀比了比长度,问:“剪到这里?”“再短一点”她说。理发师拿剪刀往上移了一厘米,看着她:“这样?”。“再短一点吧”这一次,年轻的理发师干脆将剪刀提至赵青耳边,开玩笑地问:“难不成你要剪这么短?”。“嗯!”她果断地点头。“你确定?”理发师一副不相信的表情,这一剪刀下去再想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剪吧”她说,眼睛连眨都不眨。理发师拿起剪刀,咔嚓一声,一绺黑发掉落在地。半小时后,她站起来凑到镜子跟前望着自己,像一只小秃燕子,人却比之前清爽了许多。第二天一大早,她从床上爬起来,洗了头发,拿吹风机吹得服服帖帖,背着一个斜挎包照旧站在原地等候。她换了一身黑色休闲装,平底运动鞋,新剪的短发用手指别到耳朵后边,露出被寒风吹得发红的耳朵和脸颊,简单清爽,像个大学生。车子行至岔路口的时候,陈志刚想刹车却被郑蓝制止。“别停车”“为什么?人家都等在那里了”陈志不理会他,靠路边停了车,摇下车窗朝站在马路对面的赵青挥挥手。郑蓝面无表情地坐在副驾驶上,忍不住微微侧首透过深色的窗玻璃望向她,看她一步步走来,一步步地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跳得几欲脱口而出。“呦!换新发型了!我差点儿都没认出来”陈志趴在车窗上笑嘻嘻地冲着她打招呼。赵青笑了笑没说话。坐进车子,悄悄看了一眼车内镜里的他,心里还是挺紧张挺忐忑的,希望他不要突然赶她下车,那样太丢人。继续厚脸皮地坐着,假装自己根本没有看到那条短信,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一直到了采访目的地,郑蓝都没有跟她说上一句话,基本上靠陈志的笑话和幽默来缓解尴尬又安静的气氛。下车后,赵青很熟练地扛起相机,瘦瘦小小的人背着大大的相机,看起来并不是很协调。郑蓝单肩背着黑色双肩包下车后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却吞了回去,微微皱着眉毛抿紧上下唇转身离开,每一步都像是千斤石般沉重,却又不得不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需要帮忙吗?”陈志从后备箱里拿出三脚架之类的大件,看到赵青后问了她一句。“不用,这相机多轻啊,我可是扛得动麻袋的人”赵青摆摆手,笑着回绝了。陈志朝她竖起大拇指:“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女汉子”。灰天白日之下,郑蓝站在破旧的乡村路上,两旁是分割成块状的越冬小麦地,不见树木,不见蓝天,灰茫茫光秃秃一片,他步子很快,走一会儿便停下来等他们的脚步声跟上了又继续走,一言不发,也并不回头。赵青调好焦距沿路拍了几张空镜头做开场白的备选素材。去往被访者的那条路很不好走,坑坑洼洼,遍地碎石,好在这次换了平底鞋走起路来舒服多了。郑蓝最终停在一栋平房跟前,青绿色的铁皮门锈迹斑斑,屋子前面的空地上堆满了劈好的干柴和快要腐烂的玉米杆儿,走近之后,一股酸腐味儿钻进鼻子里异常难闻。陈志和赵青跟上来。“这看着也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啊”陈志放下摄像器材,打量四周。郑蓝扣动铁门环,几声之后,有脚步声从里面传来,越来越近,门开了。“您是郑记者?”一位约莫五十岁的中年女人站在门缝里抬头询问,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有些许疑惑。“对,是我,您是孙兰芳?”郑蓝掏出记者证给她看。“进来吧”孙兰芳瞄了一眼记者证上的钢印和证件照,终于将门拉开,站在一边让他们三人进来,又锁上门。边往里屋走边解释说“怕隔墙有耳”孙兰芳常年跟着丈夫在外地务工,只是在农忙间隙会回来一阵子,家里的摆设也有些凌乱,看得出他们刚回来不久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