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水晾好了,郑蓝端过来递给赵青一杯。又握着另一杯紧挨床头坐下来沾湿了棉签给陈若君湿润嘴唇。赵青看到后惭愧不已,喝完水硬是从他手里要过来棉签,可到底还是手生,一不小心把水滴到了母亲的脖子上。“对不起,对不起……”赵青一边抱歉着一边伸手去拿纸巾……陈若君的眉头微微抖动了一下,极其短暂,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傍晚,天色半明半暗,张申带着一名女警出现在病房门口。门半开着。赵青和郑蓝在吃盒饭,猛一抬头看到张申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不安与恐惧顺势而来,知道他来一定是没有什么好事。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框,对着里面打了一个手势:“能出来一下吗?”赵青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门外,郑蓝跟着往出走却被张申一条胳膊拦住了:“不好意思,麻烦您先回避一下”。郑蓝不肯放弃,伸手揽住了赵青的肩膀。他看了一眼赵青,有些担心的。赵青回头握了握他放在肩膀上的手,淡淡地笑了一下叫他放心。张申带着赵青坐进警车,车门关上后他回过头对着她,一双审讯人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她全身的毛孔都竖起来,说不紧张不害怕是骗人的。“我再问一遍,你有没有跟我隐瞒一些真相?”他开口问,在抛出证据之前试图引导她自首。赵青看着他:“没有”“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张申轻叹一声,看了一眼随行的女同事小妍示意她拿出检验报告。一张密密麻麻的白纸单伸到赵青眼前,张申指了指上面的结果,说:“检测显示,埋在你们家院子里的那具白骨跟你有血缘关系,又经过法医鉴定,死者的性别为男,死亡时的年龄大致可以推断在二十年前”赵青脸色煞白,不寒而栗。张申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骨头有多处烧伤痕迹,四肢残缺……结合看来,他很有可能就是你的父亲赵树生”。啪嗒。赵青的眼泪掉在检验单上,她不敢抬头,嘴角深深地瘪下去,肩膀颤抖着。张申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没再多说,给了她一些缓冲的时间。半晌后,赵青才抬头问他:“检验报告真的可靠吗?”张申回答:“我们拿着你的头发检测出来的,dna对比结果显示是亲子关系”。她张了张嘴,还想问,却又咽了回去,怕说多了会引起更大的麻烦。如果死者是自己的父亲赵树生,那他为什么会被藏在梨树底下整整二十年?又为什么对外宣称为失踪?如果她的母亲陈若君早就知晓这一切,那她怎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让一个人死后都无法好好安生,连块像样的墓地都没有?又为什么要藏住这个秘密?连自己最亲近的女儿都不告诉?越想越觉得可怕,她低着头保持沉默,张申又问了更多的问题,却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另一个关键人物是陈若君,可她偏偏陷入昏迷,无从取证。谜团拧成一个疙瘩,赵青下车后张申一直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对小妍说:“你这两天时刻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异样立刻向我汇报”“好”赵青回到病房里,脸色惨白很吓人。“你怎么了?他们跟你说什么了?”郑蓝扶住踉跄的她。“他说院子里发现的人骨是我父亲的”她颤抖着说。郑蓝愕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些什么,任何语言上的安慰在这时都显得微不足道,只能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赵青仰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扑簌簌掉下来,砸在地板上,她的心太痛了,像是被人拿利刃一下子切开,鲜血横流。她嘴唇发颤,肩膀抽动着,呼吸急促,终于忍不住哀嚎出来。“啊!”“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不相信!!”走廊里的护士受到惊动,敲开门询问究竟,被郑蓝的手势挡了回去。她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大声哭泣,所有的情绪都喷涌而出,再也无法克制。而背对着他们的病床上,陈若君已经泪流满面。她慢慢挣扎着坐起来,抹掉泪水,不愿再逃避。藏了二十年,忍了二十年,痛了二十年,也是时候了,是时候让一切真相大白。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无数次的捶胸顿足,无数次的烂醉如泥;她的孤独无人能解,她的悲哀无人知晓,她的心情无人能懂。她浑浑噩噩活到现在,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却连赎罪的方式都找不到。郑蓝抬头,猛地看到靠在床头已经醒过来的陈若君,刚要张嘴就被陈若君放在嘴边的手指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