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灵确实是有些犯愁的。祁芜山是一座灵山,虽说不是什么知名灵脉,但山上老老少少的精怪少说也有两三百。山主是一只貘妖,名为止渠,法力不算高强,但胜在资历够深,也有些保命的独门秘诀,这么些年倒也一直无旁的妖敢挑战他的权威。然则有一事,一直是悬在山主的头顶的利剑,也是让乌灵郁郁寡欢的心头病。约两百年前,一正道修士堕入魔道,名唤无止魔君。无止接过老魔尊的权杖后,将魔界大刀阔斧叮呤咣啷一顿改造。此后,魔道崛起,妖界式微。大大小小的魔君遍地跑,武力值还都高出同等阶的妖修一大截。祁芜山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小灵山,好巧不巧的就坐落在溟洹魔君的魔窟隔壁。这位溟洹魔君修习的功法有些邪门,每一甲子需寻得两名女子祭炼淬体,修为方能更进一步。溟洹魔君虽算不得什么正经魔头,但对魔门中人倒也有几分怜惜,这两名祭品的重担便落在了就近的祁芜山众女妖肩头。距离溟洹妖君上一次祭炼已有五十九个年头,再过不到一年,祁芜山上的女妖便又要遭了毒手。乌灵化形不久,法力值几乎等于没有,也不是没想过外逃,却也怕山外的世界危机重重。明日山主召集山中众妖齐聚,明面上是为山主贺寿,实则有溟洹魔君到场,为自己的魔功大计挑选祭品。也不知自己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乌灵这一夜既没入定,也没入睡,只捧着脸对镜呆坐了一夜。镜中的少女小脸长着一张圆润的鹅蛋脸,下巴却已经显出尖尖的轮廓,细细的双眉挑起柔婉的弧度,一双杏眼透出些许水光,双唇微翘,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思。少女叹了口气,这才想起怀中还有两枚红果,她三两下将果子吞入腹中,嫣红的果汁染上双唇,又让她显出几分妖冶的艳色。这红果是白瑜偶然在山中所觅得,尝见味道不错,便也给乌灵带回了两个。乌灵初尝没觉得有什么特殊,但过夜后却惊觉自己的妖丹似是涨了几分,第二日便缠着白瑜多给她带些这果子回来。可这红果仿佛是长了腿一般,初时寻见的那处树上再也未见过,但过上一段时日又能在另一处灌木下寻得,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品种。按乌灵之前的记录,这红果约莫一年才能寻得一次,一次最多也就两三颗。不过吃了十来颗后,她却发现妖丹似是碰到了瓶颈,并未继续增长下去,因而对这红果倒也没当初那么热衷,现在也不过是为了过个嘴瘾而已。天光微亮,乌灵终于生出来几分倦意,恍惚之中歪在榻上沉沉睡去。半梦半醒间,似是听见有人在耳边唤着自己的名字,那一声声呼喊如杜鹃泣血,饱含了无尽的恨意,其中撕心裂肺的绝望又不免令人心生几分怜惜。“元乌灵!你好狠的心!”乌灵猛然间惊坐起,才发现自己竟是冷汗涔涔,背心的衣襟早已湿透,从窗缝钻入的一丝微风都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哐哐哐!”有妖在自己的洞府外砸门,乌灵仍有些魂不守舍,恍恍然前去应门。推门只见一脸灼色的白瑜,带着几分恼意戳了戳她的脑门儿,“我的大小姐,你总算是醒了,昨日跟你说的话又当耳旁风了吧!”乌灵被正当空的日头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眯着眼退了两步,看来自己竟一时不察睡到了晌午。她这才回神,反应过来白瑜为何如此焦急,想是山主的生辰宴快开席了。可还未来得及辩解什么,便被白瑜半拖半拉的扯出了门,一路都没给她个好脸色。山主止渠妖君今年五百整寿,本是应该大操大办的喜庆日子,可因不知溟洹魔君何时会现身,整个宴厅之中都萦绕着一股紧绷的气氛。止渠妖君在主位上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叩叩桌面,一会儿又站起身向厅外望去。挂满红绸的宴厅中充斥着细细的低语声。“我听说今日溟洹魔君是要来挑的小妾的!”“呸,什么小妾,那都是幌子,挑的都是祭品知道吗,祭品!那是要去送命的!”“这么可怕?幸亏我不是女妖,也算逃过一劫。”“诶你这话说的?咱们妖族都被魔族骑到头上了,你还在这儿庆幸,简直狭隘!愚不可及!”“呜呜呜,葆哥哥,我害怕,要是我被挑走了可如何是好?”“琳妹妹不怕,今日来的女妖少说也有七八十,怎会就这么巧呢?”“可万一”“不,没有万一,我不允许你说这种丧气话!”白瑜冷着脸,拖着睡眼惺忪乌灵坐到了宴厅边角的席面上。刚刚落座,乌灵却感到身旁的白瑜浑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