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金纽?杜尚?维奥雷拉。”他的声音沉闷得也像被面具隔了一层情绪,“初次见面,小勋爵。”
萧撄虹盯着他手里的弓箭,退了一步,怯生生地,“……刑塔师匠大人吗?”
欧金纽没有回答,挽弓搭箭笔直瞄准他,“跑吧,小勋爵。”
萧撄虹眼珠子瞪得差点滚出眼眶,“啊?!”
他倒退一步,“……大,大人!欧金纽先生!不!师匠大人!”强扭出一个可爱笑脸,声线里带了哭音,“别开玩笑……”
欧金纽沉沉地问,“要我读秒吗?”
萧撄虹转身就跑,边跑边淌眼泪,活像给惊吓扭开了水分的开关,刚跑了没几步,身后破风声响,一箭堪堪钉在他脚后跟。他吓得惊了的兔子一样,猛然拐了个弯,丢了魂似的跑向草丛深处。
又一箭擦过他头顶,钉在脚前,他跑得气喘吁吁,觉得心肝肠肺都翻到了喉咙口,直想扑倒在地,耳畔“唰”的一声,他只觉颈子上一阵刺痛,脚一软就趴在了地上,心里顿时千般委屈万种别扭,一拳狠狠捶在潮湿泥土上,哇地大哭起来。
耳边听见又是一缕尖锐风声,他用力闭上眼睛,不到一秒种后却听见一声闷闷的撞击声。
他睁开一只眼睛,再睁开一只,做贼一样偷偷转过头,迎面发觉自己被罩在个高大的背影里。
细看一眼,他惊喜地叫,“德拉!”
德拉加握住那支箭,稳稳挡在他面前直视欧金纽,“师匠大人。”
欧金纽细细看他,突兀地问,“你哥哥还好吗?”
萧撄虹爬起来一把抱住德拉加的腰,撞得他晃了晃,心头陡然一震,这个姿势,这个感觉……呵,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
竟然还记得吗?七年前在药塔,那个被蛇吓到的孩子,爬起身的第一件事,也是紧紧搂住自己,藏在身后好奇地露出一张小脸,一脸的安然无恙。
萧撄虹担心地在他身后唧咕,“你的伤好了吗?你的脸还肿着呢。”
他瞧着德拉加的手,德拉加顺势藏到袖中,掩不住鲜血一滴滴洒下来染红草叶。
空手接刑塔师匠一箭,能不受伤,也不是人了。
萧撄虹听见马蹄声,惊喜大喊,“小安!”
安布罗斯冲他挥挥手,没说话——也说不出话,他和德拉加打马飞驰到这儿,一路都在佩服德拉加的忍功,明明大家都被耶雷米亚揍了个零碎,这家伙却俨然比自己一个狼林属下的耐力都好,抢了马匹就狂奔而来,全不顾一身的伤——话说回来,他承认德拉加的复原力也过分好了一点。
难道这就是龙族的特权吗?
安布罗斯撇撇嘴,两人本来在屋里养伤,不约而同都耳尖一动,又不由自主撑持着走到门口,安布罗斯犹豫地问,“你听见没有?”
德拉加点点头,“驯马的燕子哨。”
两人看到对方表情,立刻验证彼此怀疑。哨声分诸多套数,因马匹品种不同而区分,刚才那一声明明是在召唤卡巴金马,卡巴金马通常不下龙舌谷,只在高山才用得着,谁会跑山腰来吹这套燕子哨?
安布罗斯脱口而出,“毛头!”
心念一转,他忍痛拔脚就奔出去,一边急得冒火,无端满心恐怖,没错,萧撄虹个子矮,对着狼林惯常用的阿拉伯马,上下都勉强,肯定有人拍这个灵巧的马屁,弄了匹小马讨他欢喜,可是他绝对吹不出燕子哨,那么……是谁在召唤他那匹马?想干什么?
更要命的是……安布罗斯看着德拉加,“你听得到。”
德拉加退了一步,仍然犹豫地点了点头。
安布罗斯微微合了下眼睛,终于说:“快走,得去看着小宝。”
他心里惊疑不定——这小子究竟有多强!
燕子哨因为吹奏者能力不同,并不是所有卓根提斯都听得到,刚才那一声明显是个高手吹出来的,细如柳絮,飘进耳朵时让人毫不察觉,尖锐也像柳絮,落进眼睛就是半晌的痛疼。这样的哨声,就算龙牙会中人也未必个个都听得到,安布罗斯是狼林高层,又在盛年,耳力、目力都好到不行,清楚辨认出这声哨子的来处,不算奇怪,可是……一个镇日宅在塔里的药塔御使,居然也听得到?
两人不顾阻止,抢了马匹直奔翡翠海,那片草野长得极美,连名字也漂亮得要命,某些时候却也的确要命。跑到草场,远远便看见一个逃一个射的两人,安布罗斯哗地惨白了脸色,看一眼德拉加,“德拉?”
德拉加点点头,“我去,帮我挡住刑塔的人。”
安布罗斯唰地抽出弯刀,一磕马镫,笔直向着草场边上鬼影般飘忽不定的一群人冲了过去,看服色就认得出,那是群刑塔的卓根提斯学徒——刑塔师匠究竟想干什么?!
他斩瓜切菜般对付那群刑塔学徒时,德拉加已经纵马跃到萧撄虹身后,眼看一支箭笔直飞来,他合身向前飞扑,双手去捉,一前一后攥住箭身,落地之后还被冲力带得小小滑出一步。
右手伤痕已经见骨,微微飘着灼烤皮肉的焦糊味,怕伤到萧撄虹,他抢先用手指去抓箭镞,抓是抓着了,也被钢镞烧出重伤,要不是左手同时攥住箭身,长箭无疑会穿透他掌心再刺穿萧撄虹脖颈。
安布罗斯跳下马背,踉跄着走过来,一个礼行得有点勉强,“师匠大人。”
欧金纽冷淡看他,“肋骨断了两根,还能打架,好。”
安布罗斯回头看看七零八落的刑塔学徒,不觉苦笑,“师匠大人手下留情。”想也知道放了水,否则为何只带一群学徒,他皱皱眉,看向躲在德拉加身后的萧撄虹,“大人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