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微雨嘴角轻勾,无声地笑了。杨青靠着门喘气,脑海中时时刻刻浮现出岑微雨流畅分布的肌肉群,他抚额骂道:“狐狸精!”杨青个子比岑微雨矮一些,肩宽也差了许多,岑微雨换完衣服,手腕和脚腕都裸露在空气中,肩膀部分也绷得很紧。幸亏是卫衣,版型很宽松,行动起来也不碍事。岑微雨把杨青翻乱的衣服整理齐整放回衣柜,接着帮他叠好了早晨随意推开的被子。做完这一切,他发现了散落在床脚的烟蒂,他捡起烟蒂,走到垃圾桶边一看,里面堆叠着烟头。岑微雨沉着脸推开房门。杨青在一楼和灶台折腾,由于岑微雨的打岔他计划买的早饭忘了买,他吃不吃都无所谓,主要是张元英……他越想越来气,挥舞着菜刀拿案板上的白萝卜撒气,把白萝卜想象成岑微雨,一刀下去剁掉他的腿,再一刀剁了胳膊去喂狗。他杀气森森,刀光剑影下白萝卜被五马分尸。忽然,头顶的日光灯被人打开了,厨房里灶台上的咕嘟嘟的热气清晰可见,杨青砍萝卜的动作不停,没好气道:“换完赶紧走,不留贵客吃饭了。”岑微雨走进厨房,他身量高,一进来,逼仄的厨房施展不开手脚。杨青没办法,停下摧残萝卜的手,咄一声把菜刀插在案板上,抱臂用被冰冷的目光注视岑微雨。岑微雨用湿布包着陶瓷锅的盖子提起来,看了眼煮着的白米,说道:“水放多了。”“我是在熬粥。”杨青翻了个白眼。“也多了,”岑微雨用瓷碗舀了半碗水出来,“我来吧。”杨青摸了把菜刀,叮嘱道:“记得加白萝卜。”说完侧身走了。放着上赶着的劳动力,傻子才不用。他洗干净手,转身上了二楼走进主卧。张元英已经醒了,屋里没开灯,窗帘也拉得很紧,昏暗的光线不足以让人视物。杨青眼神不好,他尽力睁大眼,上眼睑和下眼睑分到最大,即使如此他也只能捕捉到床头清癯,干枯,即将被黑暗模糊,北欧黑暗同化的瘦小影子。恐慌如同海啸,卷着贪婪的舌头将他拽入深渊海,杨青啪一声按下墙壁上的白炽灯按钮。有光了,床头的影子像畏光的鼹鼠,在光亮起的同时,蜷缩着用抱头尖叫。杨青脚步沉重地往前,他想让张元英看清楚他的脸,“奶奶你看看我,”他抓着张元英的手往自己脸上踅摸,然而此举换来得却是更加激烈的反抗。张元英脸色青白,她看着杨青就像在看从不相识的陌生人,她拼命摇头抗拒,想挣脱杨青的钳制,嘴里嘟囔着锥心之语,“你是谁……你是谁?”杨青的手松了,他的心也空了,血液不听指挥地逆流,他觉得头重脚轻。忽然,他被人从身后拥入怀抱,杨青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抓住来人的衣袖,他看向岑微雨的眼神仓皇又无助。岑微雨安抚地低头在他额头上啄了一下,“殿下别怕,我来了。”杨青觉得鼻子很酸,眼睛很疼,每每见到岑微雨他的眼睛都会疼,说不清这是前世带来的余伤,还是,还是,因为他想哭。岑微雨松开杨青示意他退,自己则捡起滚到地上的毛毯从上到下裹住了颤抖的张元英,温声道:“奶奶,您饿了吗?今天煮了您最爱的萝卜肉丝粥。”杨青踮着脚退到墙角,熄灭了白炽灯。过了大概十分钟,张元英平静少许多,岑微雨把毯子拉开一条缝隙,让张元英在黑暗里看自己的脸,“奶奶还记得我吗,我是小岑。”张元英仔细地看,摇头道:“不记得。”岑微雨也不急,“那奶奶先去吃饭,今天是萝卜肉丝粥。”张元英又摇头,“我不喜欢吃那个,软耙耙,我喜欢吃辣,我的孙子,我的孙子最爱吃萝卜肉丝粥!”张元英主动掀开毯子,蹒跚着要下床,嘴里嘀咕着:“我的小孙子要放学了,我要赶紧去接他。”“奶奶,”杨青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弯腰和张元英浑浊的眼睛对视,“我是您孙子同班同学,您孙子叫什么,我去帮您叫他。”张元英穿鞋的动作一顿,她急得团团转,“我的小孙孙叫什么,叫什么来着,他的姓是村头的老杨树,他会和老杨树长得一样高,他的名是春分的麦田,他……”“是叫杨青吗?”杨青握着她的手和她对视。“对对对,是小青,”张元英回握杨青,雀跃道:“你还真是我孙子同学,他在学校表现好吗?”她说着话,视线突然在杨青脸上顿住,干瘦温暖的手指刮了下杨青的鼻梁,她露出发自内心地笑,“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