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秋看着眼前的人,眼泪簌簌落下,颤声道:“爹,您真就不管女儿了吗?”她从未有一刻如同现在一般的害怕,这两日即便她流落在外,心中也总还是存有希望,只道只要还能见到冯瑶,那就还有机会能回来,可是这会儿,她看着始终不愿松口的沈平,她知道这回怕是真的没机会了。沈平浑浊的眼也有些湿润,毕竟是养了那样久,又是放在手心疼爱的女儿,怎么可能会一点不在意呢,可他却是一刻不能动摇的。冯瑶也哭着说情:“夫君,不管如何,都还是应当给咱们秋儿一个机会啊,她一个柔弱的姑娘,离了沈家,哪里还能活啊。”若是寻常时候,冯瑶仅仅是一句轻柔似水的“夫君”便能让沈平的心软下来,可这会儿不同,他只盯着沈司秋道:“沈姑娘,算是沈某求你,替沈家百余口人,替你久病未愈的母亲求求你,别再说了,别再连累我们了。”沈司秋的脸一瞬苍白到了极点,这一刻她连哭都是哭不出来的,原来她不明白为何爹连多听自己说一句都不愿,明明只要再让自己多说几句就能知晓所有一切,却偏偏……原来他是怕,怕她多说一句便会连累了沈家。沈平不再浪费时间,而是唤了外头的人进来要再度将沈司秋赶走,沈司秋这回也不挣扎了,她知道了爹的选择,是要弃了自己来保全沈家,他甚至连为了自己赌一赌的念头都没有。她原本想着若是将所有一切说出,爹会明白其实自己手中是有筹码的,会帮自己一把,现在也明白了,他甚至不会给自己说出的机会。他不能知道这些,也不敢知道这些,他害怕要是他们知道了,到时候赵瑾和要对付的就不会只是她沈司秋一个了。沈司秋心中大悲,踉跄着往外头走去,冯瑶劝说不及,慌忙跑到沈司秋面前拉住她的手,有许多话哽在喉咙里没法说出。沈平大步走过去拉住冯瑶,又瞥了一眼还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护卫,意思很是明显。冯瑶却甩开沈平,又取下身上厚重的披风给沈司秋披上,还借着这个机会往她手中强硬的塞了些什么,又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在外头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沈司秋知道娘这是没了办法,只能重重点头应下。她被赶出去时,已是深夜,离开丞相府的时候还能听见里头传来的动静,是冯瑶实在撑不住了,昏倒了过去。沈司秋听到这样的响动心里也担忧,刚想要再去问问,可是一转身就发现丞相府那两扇沉重的大门已经关上,她愣了片刻,迟疑着过去推了推门,门竟是落了锁。这样防着她,沈司秋昂起头看着往日万分熟悉的府邸,它在影影绰绰的月色中已经生出几分陌生之感,一样的乌木大门,一样石狮子,一样的纱灯,拼凑在一起,偏偏就不是往日里的丞相府了。沈司秋转头,她有自己的骄傲,既然话已经说明,沈家要弃了她,那她必然不会再继续赖在这儿了。只是心里还是难受,她不觉伸手抹泪,却突然发现方才冯瑶强行塞给她的东西此时还被她一直攥在手心。035她借着月光细看,才发现那是母亲的镯子,一只通透的玉镯。这镯子自她记事起就戴在母亲的手腕上了,听说是祖母留下的遗物,每年祖母忌日,母亲总是会望着这镯子落泪,于母亲而言,这必然是很重要的东西。沈司秋回想起,母亲曾说过,等自己出嫁时,便将这手镯作为嫁妆给自己,她作为丞相的女儿,奇珍异宝也见得多了,还取笑母亲给的嫁妆寒酸,如今她将这手镯一同给了自己,应当也是想说她这一去便是如同嫁出去一般,所谓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这是也不希望她再回沈家了。也是,她素来知道母亲聪慧,她方才同父亲交谈,母亲虽然很多东西是不知道的,只是听了个七七八八应当也能明了其中利害,他们都应当是不希望自己再去拖累沈家。想着沈司秋眼眶发酸,她最终还是落得无家可归之地了么。正在此时,她忽地听到一阵清朗的少年声音,“你怎么在这儿?”她抬头,泪眼朦胧中,她见那少年仿佛要比身后的月光还要明亮几分……次日,奉雪醒来时便见身旁已经没有了温热之感,知道赵瑾和应当已经是离去了有好一会儿时间了。衡儿见她醒来,也忙过来伺候穿衣洗漱。奉雪任由她伺候着将外袍穿好,随意开口问道:“陛下是何时走的?”衡儿听到这话,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道:“昨日半夜便走了,看来娘娘您没有同陛下有矛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