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铺门面不大,里间却别有洞天。
正中小院打扫的干干净净,典当铺也像东市许多店铺一样,商铺和家是一体,两处大门,一处开在东市做门面商用,一处开向河边,是家人走的门。
“我这小小店铺竟然同时来了这么多贵人,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小人家里没什么好茶水,贵人多担待!”琉璃安阴阳怪气着,给后脚到的太子和世子也奉上茶。
典当铺屋子太小,众人便在小院中围着方桌坐下。
“太子殿下明鉴,”琉璃安挎着腰斜斜靠在桌上,行了个歪歪扭扭的礼,斜眼瞥着太子,“小人说是出身琉璃氏,从小也没占星天赋,开个小店谋生罢了。就他这个天杀的司寇府的官儿——”
“哎!你!”何不为面红耳赤地想反驳,怎料琉璃安只歪头瞟他一眼,也不理睬,依旧自顾自地说下去——
“来扰了一茬又一茬,小店的门槛都要被他踏破了,且不说影响生意,小人一介寡妇,少司寇大人三天两头上门来,是什么意思呢?”琉璃安抱着胳膊,身形懒散却中气十足,何不为脸上的汗都渗出来了。
“安娘子,”云世子起身拦住欲上前的何不为,“黎水巷离着也不远,黎水巷和东街上的住户大多互相熟识。我听说潜火队到之前,是东街的街坊邻居们先冲去救火的。看典当铺门面,安娘子在这住了挺久了吧?”
“这是十五年前,我和夫君一起盘下的店铺。”安娘子头一回低下声回答。
“你也知道,黎水巷失火的事,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何大人也是心系案情,才会花费自己的时间精力,一次次询问证人,多有打扰,请您海涵!”
琉璃安摸摸头发,站直了身子,行了个礼:“大人说的是,小人明白了。”
“琉璃安,你是最后一个和孙工交谈过的人,请你和太子殿下再讲一下当时的情况吧。”何不为问道。
“是。”琉璃安看向远方渐暗的天空,回忆道:“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就在店里整理账目。我听见后头黎水河上还吵着,是运船还没走,应该是快申时的时候。
孙工带了一个大包袱,装满了什么玉佩首饰绸缎布匹之类值钱的东西来典当,说要一百两的现银,我家小本生意,一下哪拿的出来这么多银子!
他就说,有多少给多少,其他的东西先压在这,我凑了五十两给他,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孙工了。”
何不为看着她有点生气:“你之前在司寇府说的证词可没有这么详细啊?延误案情是要治罪的!琉璃安!”
琉璃安轻笑一声,不回答何不为的话。
“孙工的东西?”太子看向何不为。
“回太子,已经收在司寇府里了。”
琉璃安翻了个白眼:“青天大老爷,这案子可快点破吧!我还白贴五十两!”
骆明玉安慰道:“琉璃安,若是周转不开,你随时去琉璃阁——”
“呵!小人的事就不劳琉璃氏费心了!星令大人!”琉璃安似乎被什么刺痛了一样,又大声起来,赌气一般扭过头去。
太子岔开话题:“请问安娘子,这孙工当时穿着打扮什么样子?”
“他,”琉璃安似在回忆,“他穿着斗篷带着帽子,我当时还笑他,无风无雨穿一身黑,还把斗篷帽子戴上了。”
“和其他店铺的老板伙计证词一致。”何不为对太子说。
“世子,可要奴为您添茶吗?”店中洒扫的大娘正提着茶壶挨个倒茶,她凑到云世子面前轻轻问道。
“不用了。”云无忧摇头拒绝,片刻后他想起什么惊讶回头,与那大娘眼神相撞。
何不为只提了太子殿下主审,可从来没说起过云无忧的身份,连琉璃安都只当他是同行的官员,这个洒扫娘子,是怎么知道云无忧是世子的呢?
那大娘丝毫不慌:“世子可要想清楚了,这是昭都的茶呢!”
云无忧看了眼自己的杯子,明明是普通的茶叶。那娘子就在云无忧疑问的目光里稳稳当当给众人一个个添茶。
黎水河上传来的一阵阵吆喝声,太子听着思考片刻,朝店前走去,何不为跟着他,而云无忧故意落在后面,寻找那洒扫娘子。
典当铺的柜台很高,隔着称为“遮羞板”的屏风虽然看不见外边,但东市喧哗声依旧很响。
“太子殿下,您发现什么了吗?”何不为问道。
“何大人,附近的商铺看见孙工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申时一刻,斜对面吉祥酒楼的小二正好看了漏刻,也能和当天来进货路过的布行老板互相证明。”